機師是怎樣煉成的 一個「離地」的夢想
在我們頭頂上,每一兩分鐘就有飛機轟鳴飛過,阿正認識每一個機型,如數家珍:「這架是國泰330,很容易認,你看它的翼尖稍微翹起來。現在,飛來這架是私人飛機,不是民航機,你看它的升降舵位置高些。」
總共從我頭頂飛過去4架國泰330之後,我才終於領悟到何謂「翼尖稍微翹起來」,之後的型號恕我完全記不住。
攝影︰梁鵬威﹑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機場的洗禮
阿正稱他上一份工作為「機場的洗禮」,是他入行找到的第一份工。職位叫「Flight Planning Officer」(飛行計劃服務主任),工作內容幾乎是一部「人肉打印機」,只是將電腦裏的飛行計劃打印出來交給航空公司。那份工作月薪不足1萬,時間卻很磨人,24小時都要有人當值。公司因為人手不夠,經常加班,有時凌晨5點下班,下午5點又要上班。這樣一份低薪又無聊的工作,竟然不少同事都有大學甚至研究生以上的學歷,阿正這才發現,在這個機場埋葬了多少人的飛行夢。
他熬了一年半,一邊上班一邊自習,終於考到由美國頒發的飛行計劃牌照。之後,他轉職去一間私人飛機公司,雖然仍要日夜值班,但總算離夢想近了一小步,有機會做點真正的飛行計劃,工資也稍微好些。他苦笑說:「飛行行業就是這樣,除了機師,其他全是奴工,奴隸的奴。」
屢敗屢試 堅持飛行夢
他這兩年分別應徵過港龍和國泰兩間公司的機長培訓計劃,兩次都是栽在HR(人力資源主任)上面。首兩輪遴選,分別是筆試和模擬操作,各要考半日,到第三輪面試,有小組合作、機長面試和HR面試。他在專業知識上全都能通過,可是HR總能考住他。
比如他的高學歷,對於HR就是一個問題。比如他這樣資質的人,願意屈居一份那樣低微的工作,又是一個問題。甚至連他想將興趣作為職業,也是一個問題。他這樣一個理工科男生,遇到問題只會想辦法解決,以致聽不出HR提問的寓意──或許聽出來了,但是因為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當場沒給出令對方滿意的答案。
於是,他在HR看來,就不像一個「正常人思維」。記得國泰的HR倒是問些比較實際的問題,請他談談去澳洲駕駛飛機,累積飛行時數的經歷。可是,他一說到自己在澳洲是租車去機場,對方又不行了:「你第一次去澳洲,就自己開車到處去,會不會太冒險?」這下他又被問住了,想了想,老實說:「我有駕照,之前看過地圖和當地法例,知道怎樣去目的地,開車怎麼會太冒險呢?」
我完全能夠想像他當時的錯愕。這些航空公司的HR,請機師真是比請秘書還要謹慎小心,生怕請回去一個劫機犯呀。然而,一個從小想要做機師的人,一個開着飛機飛在天上一點兒也不害怕、還覺得很有趣的人,大概不會是HR所定義的那種「正常人」吧?我倒是很難想像,讓一個有駕照而不敢開車的人,駕駛我所乘坐的那班飛機,路上若是下場雨,那還得了?
我問:「一個普通人發飛機夢是否太奢侈?」
阿正說,他現在任職的公司,服務的都是有錢人,飛機是他們的玩具。他常常在電話上和那些有錢人通話,為自駕飛機去外地的他們提供飛行計劃。「我不覺得自己的夢想奢侈,我的夢想也有辦法實現,只不過實現的方法和他們不一樣而已。」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仍是那副讓HR不解的、純粹就事論事的平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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