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疫情|24小時集結1.4萬人 這裡發生過的種種暖心奇蹟
全國都在關注上海疫情。3月初起,小區接連被閉環;3月26日,1600萬上海人進行抗原自測;3月28號,上海實行浦東浦西分批封。每天都有雪片般的信息在加載,讓人焦慮、無助。
編輯:魯雨涵、陳星、譚伊白 責編:譚伊白(一条)
一条的員工們也經歷了長達三週的居家辦公,我們在封控間隙,看到了一些特殊的志願者們——替客户買藥的中介、被封在工地後開始幫忙的工人、給同學理髮的大學生、當上「大白」的女拳擊手……
統計數據顯示,僅3月20號這一天,就有1.4萬新增志願者報名。願這些微小個體的故事,帶來安慰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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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菜買藥的中介
3月28日,「上海數千名中介幫送菜」的話題衝上了熱搜。話題下很多上海居民都證實,「今天就是中介小哥幫我買的菜」,「還幫忙遛狗」,「我們小區的中介已經為我們免費買菜跑腿半個月了!」「全上海8000名員工,有超過3700名都參與了志願服務,」很多網友提到的太平洋中介告訴我們,「最早是門店員工自發,總部過了一週後才知道,開始了更加系統性的協助工作。」
今年23歲的楊傳帥,是第一批自發做志願者的中介之一。他負責的片區位於松江區九亭,最早出現疫情。3月6日上午,門店所在片區的小區就宣佈封閉14天。門店有差不多20位中介,幾個人一盤算,既然正常帶人看房的工作進行不了,那就把時間用在志願行動上面。楊傳帥帶頭建了一個群,先把認識的小區業主拉進群,再口口相傳,現在群裏已經有超過350人。作為房屋中介,他們對小區的內部結構和周邊環境瞭如指掌。「裏應外合」,外面的人負責買物資,封在小區裏的就負責把物資送到業主手裏。有人家裏小孩上網課,門店裏的人也可以幫忙打印學習資料;居委會人手不夠的時候,他們也隨叫隨到。九亭門店的故事,也傳到了其他門店。27歲的曹若曦是嘉定區江橋地區的門店店長,她告訴我們:「疫情早期的時候,很多同事還可以正常上班、回家,後期很多人小區被封,大家乾脆不回家,在門店裏打地鋪。」曹若曦也在門店住了三天三夜。
幫買菜的群公告志願者工作比正常上班還緊張。每早8:30,先開早會,統計誰今天可以來門店幫忙,分配任務後,基本要一直忙到半夜,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曹若曦做了4年房屋中介,擅長數據整理,「剛開始大家還比較手忙腳亂,群裏發的信息經常會看不到。後來我就讓所有人如果有需求就私信給我,由我整理成excel表格。」前一天下午和當天上午發的需求,當天下午會陸續完成,下午和晚上收到的需求則在第二天完成。最多的時候,他們一天能接到300多個求助請求,但哪怕人手再充足,每天最多也只能完成160多單。取藥、看病之類的優先級是最高的。曹若曦接到過一個求助,對方之前得了腫瘤病,前一天剛提前出院回家,第二天小區就封閉了,出院手續沒有辦,醫生開的藥也還沒有拿。她立刻找了有48小時內核酸證明的同事趕去了醫院。
凌晨3點,楊傳帥還在幫客户買藥楊傳帥也有類似的經歷。3月22日凌晨2點半,他突然接到了一個客户的求助電話。客户説自己的爸爸媽媽封在小區裏,她人在外地,媽媽有急性心臟病,但家裏的速效救心丸吃完了,萬不得已只能請他幫忙。他立刻騎着電瓶車出發。北九亭的藥店都關了,他趕去了南九亭,在一個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到了藥。終於到了小區,老人所在的樓被封了,小楊又叫醒了在小區裏的同事,終於在凌晨三點半,把藥從門外傳遞了進去,送到了老人樓下。客户想給他轉500塊錢,被小楊退了回去,只收了180塊的藥錢。「我們從來沒有收過跑腿費,有時候甚至還要自己墊錢。」
在門店裏打地鋪他們也會遇到一些委屈的事情,有的無良商家,把他們當作免費跑腿的;有人買菜指明要去山姆會員店,中介還要先買個會員;有的業主嫌他們買的菜太貴了,懷疑他們吃差價。事實上,他們幾乎在倒貼幫忙。中間上海連着下了好幾天的大雨,曹若曦找來了一輛車幫忙送菜,「燒9塊錢的油費,吃幾塊錢的差價,有什麼意義呢?」3月27號,連軸轉了半個多月,曹若曦讓所有人先回自己家休息。現在,他們更多起到了一個溝通的作用,群裏如果有緊急需求,她會上報給公司,公司再從附近的門店安排人手。楊傳帥則還奮鬥在第一線,接受我們採訪之前,他還在幫人買藥。
穿上防護服的女拳擊手
參加比賽的劉麗90後女生劉麗,135磅女子亞洲拳王,曾獲得世界排名第七,是唯一進入世界排名前十的女子。她有一雙剛健有力的手,能夠輕鬆搬起一堆堆物資,10個突出的關節像10顆硬邦邦的鋼球。脱下防護服後,我們才看到她眉清目秀的一張臉。過去7年,劉麗的日常就是每天到拳館訓練,早中晚三次,從不缺席。今年3月開始,上海的疫情每況愈下,「生存到決賽圈」的劉麗看到路邊的志願者,也想加入志願者隊伍。「我是喜歡什麼馬上就去做的人。」於是劉麗立即搜索了上海志願者網站,註冊報名。很快,她就接到醫生的邀請,到醫院幫忙。
劉麗的第一天,就超負荷運行。一早,醫生帶着她走了一整套流程:怎麼穿防護服、怎麼消毒、怎麼幫別人在機器上刷醫保卡、怎麼維護排隊的治安……第一天的中午,因為還不知道志願者是包餐的,劉麗到超市隨便買了一塊飯糰飽餐。下午她就直接開工了,站在醫院門口,做人體喇叭,喊「請大家拿出隨申碼、行程碼……」沒多久,嗓子就比想象的啞得還快。下半場在晚上,簡單的休息和晚餐後,她轉戰黃浦區的另一個小區,一站又是5個小時,專門給老弱病殘組做核酸。第一天下來,就忙到晚上10點半,回到家,已經接近11點了,口罩印在臉上的痕跡到了第二天都很難消除。上海雨下個不停的那幾天,她不知道自己是熱還是冷,「外面的雨水加上悶在防護服裏的汗,只覺得濕。」脱掉防護服對於劉麗來説,都是麻煩事。「我寧願一天不喝水、不上廁所。」有時候劉麗會「莫名其妙地被罵」,但是她的心很大,沒有放在心裏,「有些長者就像小孩,需要發泄,所以也能理解。」搬運物資、做核酸、維護治安等,劉麗都一一做過。採訪的時候,她剛剛結束一天的志願工作。問她累不累,她説自己在上午和晚上兩班值班的間隙,還會到拳館訓練一個多小時,「練拳就像一個插座,練一次,就給身體重新充電。」「作為拳手,都是孤獨的。作為志願者,則能和大家並肩作戰。」
他自發給800戶居民團購蔬菜
家住浦東的卿先生,在疫情緩和的時候給家裏多添置了一個冰箱,隨時都備好了3個月的菜。3月中旬,他看到鄰居群裏不止一個人説「買菜難」,自告奮勇地提出可以帶頭團購蔬菜。過去,卿先生創業做過農產品產銷對接,認識一些上海周邊的農場主。他就聯繫上了崇明島一個農場,評估下來,菜價也不貴,第一次協商了22.9元團4斤菜,這個價錢比外面超市的甚至更便宜。談好了價錢,他將鏈接發到鄰居群裏,沒到幾小時,就團了200份菜。第二天,因為崇明島農場的菜只能供一天,卿先生去找了另外一個農業園;第三天,又找了一位安徽的菜農朋友,給他團了400份菜……「大家都是本着為大家提供便利的心態,就把資源提出來,一起想辦法來做這件事情。」到後面,別的小區也越來越多人找他團菜。幾天下來,差不多輻射了有800多户。「家裏沒姜」,「我有!」現在群裏的聊天比過去更熱鬧,互助的氛圍也更濃厚。有時候大家在群裏,也會互相調侃,「這樣釋放緊張的情緒,也是好的。這樣那樣的幫補,其實是更潤物細無聲的幫助。」前幾年他看到許多老年人都住在相距不到2米的「握手樓」,共享廚房和衞生間的老公房。今年,有一次在送菜的時候,他看到有一户老人家,沒辦法搶到線上的菜,無計可施。
3月28日,浦東浦西分區封控的政策一出,卿先生便發了一條朋友圈:面對大型封控,不能用智能手機的老人總是最大的弱勢群體。他正在想着如何為封控區的老人專供蔬菜。他想做不用線上預約,直接拉到門口,農場直供的送菜服務。但浦東浦西已無法通行,需要特定的生活物資通行證,他必須先急忙解決這件事。同時還在聯繫山東的菜源和物流公司。前幾天政府開始給大家送蔬菜包,卿先生想先把團菜的事情暫停下來,「我也沒有必要為了公益而公益。我們作為民間組織,查漏補缺就好了。」4月1號,又有新增的30個小區需要相應幫助,卿先生告訴我們,通行證辦下來了,他要繼續忙起來了,「明天早上會到10噸蔬菜,將發到500至1500户人家。」
封在工地的加梯工人
三月中旬一個平常的下午,閆琛和他的七位工友,在上海徐匯一個老舊小區裏為加裝電梯做基礎土建。晚上6點,小區進入封控管理,所有在裏面的人都不得外出。施工小隊因為一直在噪音環境下工作,沒有聽見喇叭裏的通知,無奈下臨時在這裏「安了家」。閆琛很驚訝:「誰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被疫情困住的人。」閆琛過去曾經當過兵,他和幾個工友分別來自甘肅、湖南、安徽、湖北,有兩個90後,兩個80後,三個60後,長期在外務工,所以也習慣了隨遇而安。按照他們的話説,「都比較淡定」。這個小區共有54個門棟,1288户4000多位居民。房子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平日裏就「小毛病」不斷。老人又多,老齡化程度超46%。閆琛和工友們覺得「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做志願者。」於是找到居委會,自報技能點,「修水電、木工、下水、油漆工」,都能做。
第一天,他們就幫着居委會把南門用藍色鐵皮封起來了,每個門棟的樓梯燈也換了。晚上,他們用工地的腳手架和木板,DIY了幾張牀,「沒有被子,就用褥子來替代。」居委會給他們提供了社區裡老年活動中心的衞生間,燒一壺熱水,提個桶,就把洗澡解決了,「幾個人的沐浴露、洗髮水,就湊合湊合用。」閆琛他們只要電話一響起,就馬上「接單」,什麼小毛病都能修。「大多數是修個下水道,換個燈泡,電線短路,一天最多能修4、5單。」前幾天,他們到一户居民家排查線路,發現家裏總跳閘,排查之後換了線路,「要不然很容易發生火災」。有時候晚上已經睡下了,但還有緊急的小事情需要維修,就算躺下閆琛也會爬起身,前往檢查維修,「老房子等不起,住着的爺爺奶奶也等不起。」除了小修小補,運送物資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兩三天前,他們分裝了幾百袋的白菜;昨天,閆琛和工友們給每家每户分發了800多包5斤大米。有一次,每人揹着幾十斤重的消毒藥水開展消殺,在一個下午內就噴殺完了整個小區。閆琛有一個習慣,每天都記錄自己的工程進度,拍攝進度圖。
現在,閆琛已經在小區裏待了半個多月,他也攢集了許多照片,這些照片還有文字記錄:組織核酸、搭帳篷、給老人送餐、給居民送快遞、守夜輪班......像他們這樣的加梯工人還有很多,「周圍的幾個小區,保守估計有20多個」,都主動投身在社區防疫工作裏。閆琛説:「這些都是舉手之勞。沒什麼好讚揚的。」當問到解封后第一件最想做的事,他説:「當然是趕緊開工啦!」
想當戰地記者的她和學生理髮師
蔡蔡3月26日,蔡蔡做社區志願者的第一天,她四五個小時裏跑了180户,手把手教居民做抗原測試。晚上她發了條朋友圈:「這次,不再是讀《看見》的學生,自己很渺小,但也希望可以變成力量。總有人下達命令,也總有人辛苦執行。」學新聞出身的她,讀書時希望未來能做戰地記者,去前線,「可惜沒有實現。前幾天我在小區微信群裏問我們的居委書記‘還缺志願者嗎?’,他説很缺年輕人,我就自告奮勇報了名。」蔡蔡生活在上海長寧區,老年人口多,訊息不靈通又看不懂視頻來學習抗原自測的方法,志願者們只能極具耐心地一個一個教。完成20分鐘培訓後,蔡蔡就出發了。「我的工作並不難,就是爬樓和教學,相比醫護人員真的不足為道了。」
她和一位姐姐一組,姐姐會講上海話,她不會,有時候面對老年人也有點不知所措。但在她的觀察裏,老年人比有些年輕人配合得多,「他們一直説謝謝小姑娘,你們辛苦了。」當晚發出的這條朋友圈,她也是想讓至少她朋友圈的人能理解,面對防控措施甚至核酸排隊大家可能都會有怨言,但也可以想想,今天到你家來的工作人員可能就是身邊的朋友,「這樣大家或許就能互相體諒了。」做完採訪,蔡蔡將在晚上7點再次去居委報道,參與第二天的工作。
華東政法大學的「理髮屋」群通知華東政法大學從3月10日開始封閉,已經有大半個月了。3月28日,一條群消息,讓學生們「大受震撼」——「為解決師生‘頭’等大事,現面向學生招募理髮師。」學校封閉已久,不少學生反饋有理髮需求,萌萌是華政的學生,看到消息後「毅然決然」報了名。「還是有一定門檻的,得幫自己或者別人剪過。」最後,有70多個學生進了這個「一剪美」志願服務隊的微信群,當天晚上就進行了第一輪培訓。因為培訓有人數限額,萌萌沒有搶到,只能往後排。第二天是他們試營業的第一天,參加過培訓的同學就「上崗」了。第一批享受到服務的是男生寢室,除了給學生理發,他們還會幫學校工作人員理髮。可惜因為防疫要求,僅開工了兩天,「一剪美」志願服務隊就暫停了。萌萌告訴我們,華政的封閉管理很嚴格。在第一階段,除了每天去操場上做核酸,學生甚至出不了寢室。封校第三天,為了讓學生安心上課、減少感染風險,教授、輔導員、行政老師們便穿上了防護服,保障學生的日常生活。快退休的葉青校長親自上陣給學生打飯,很多老師上完網課之後,立馬去食堂參加後勤工作,給「困」在寢室裏的學生送飯和物資,「每次打開寢室門,都有東西放在門口,鼻子一酸。」這次,學校甚至考慮到了學生的理髮需求,雖不是那麼緊急的事,但也讓大家多了一絲温暖。
「足不出户」讓上海的節奏瞬間慢了下來,但因為有人與人之間的堅持和互助,才讓這座城市仍舊維持着它的温度。希望志願者們在堅守的同時,平安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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