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漲的黃金和「脱鈎」的美元

黃金近期持續跳升，創下收盤記錄新高。2023年，國際黃金均價達到1940.54美元/盎司，其在去年12月創下每盎司2135.4美元的歷史紀錄。今年以來，黃金價格一直穩定在2000美元關口之上。2月底以來，國際金價再次快速上漲並突破2100美元/盎司關口，3月5日，倫敦金價達到2146美元的歷史高位。人民幣金價更是創出歷史新高，上海期貨交易所黃金期貨價格3月6日報收497.36元/克，創上市16年以來的新高，逼近500元/克關口。

與此同時，在美聯儲可能降息的預期之下，很多市場機構預期未來黃金價格會更高。花旗表示，金價可能在未來12到18個月內飆升至每盎司3000美元。其表示，這一切都取決於三種可能的催化因素：全球各大中央銀行大幅增加黃金購買，全球出現滯脹或者如果出現深度全球衰退，金價可能將上漲約50%。

目前來看，黃金價格的持續上漲來自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美聯儲貨幣政策放鬆的預期較強，使得投資者重新考慮黃金的保值功能。CFTC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月27日，黃金淨好倉的倉位比例已提高至三周以來的最高位，幫助投資者們對黃金這一避險資產的好倉押注從近期的低點附近全面拉回。

二是全球央行近年來購買黃金推動「去美元化」的趨勢仍在持續。根據世界黃金協會的數據，由於全球不確定性和各國央行持續購買，去年黃金總需求達到4899噸的歷史最高水平。2023年，各國央行繼續以「驚人的速度」購買黃金，購買量達到1037噸，幾乎與2022年創下的紀錄持平。

三是金融市場的波動使得投資者擔心風險。特別是美國中小銀行風險的爆發和延續，使得金融體系的穩定性面臨風險和不確定性。另外，去年美國資本市場的快速回升能否持續，令投資者擔心這些資產出現泡沫化。這些因素導致投資者調整資產組合的佈局。

四是國際地緣風險加劇，增加了投資者購買黃金的避險需求。一方面俄烏衝突的持續，以及歐美對俄羅斯的金融制裁，使得美元的信用在新興市場國家中受到質疑，增加了央行儲備黃金的動機；另一方面，以巴衝突的爆發和在中東地區的持續，以及由此帶來的紅海危機，都預示着地緣政治風險的加劇，增加了黃金的避險需求。自以巴衝突在去年9月份爆發以來，黃金價格才開始明顯上漲，目前已經上漲了近300美元。這些因素歸納起來主要是市場風險和不確定因素加劇情況下，避險需求增加使得黃金重新被投資者所青睞。這是黃金作為投資品的特殊地位所決定的。

儘管目前市場對黃金具有較為一致的看漲情緒，但此輪黃金價格的上漲卻與以往有所不同。長期以來，黃金作為保值避險的投資產品，與美元幣值往往呈現相反的走勢。在美聯儲推動貨幣寬鬆，導致美元貶值的情況下，以美元計價的黃金價格往往出現上漲。但此輪黃金價格的上漲卻有着不同之處。在美聯儲未結束量化緊縮政策，美元利率仍維持高位的情況下，美元仍維持強勢，美元指數依然超過100。這種情況下，黃金價格卻已經發生變化走上了歷史高位，可以說是布林德森林體系崩潰以來少有的現象。

儘管市場預期美聯儲很可能在6月份開始降息，使得一些投資者開始提前佈局，但黃金價格的高企可能意味着美元流動性仍然處於相對「寬鬆」的環境中。與黃金的表現類似，目前被認為是黃金「替代品」的加密貨幣也開始重新上漲，比特幣日前也快速觸及6.9萬美元的歷史高位。這種情況令人困惑，這意味着在美元流動性收縮的情況下，黃金價格正在與美元「脱鈎」。這種情況可能對未來國際資本市場，以及美元作為國際主要支付貨幣的地位都會具有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聯儲緊縮銀根的情況下，美國的財政政策仍然擴張，因此，即使美聯儲加息的幅度和速度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但美元流動性的收縮並不像預期的那麼強。美國財政部數據顯示，自2023年6月達到32萬億美元以來，美國債務規模又在短短3個月後突破33萬億美元，今年1月4日，更是突破了34萬億美元的天花板。美銀分析師Michael Hartnett對此提出，美國債務規模迅速膨脹，導致美元「信用貶值」，這也成為了黃金和比特幣等資產價格大幅飆升的原因。Hartnett表示，若按照當前的債務增長速度，美國債務規模很快就會達到35萬億美元；美國債務將在十年內增加18萬億美元，到2023年52萬億美元。隨着債務的快速膨脹，「信用貶值」交易已接近歷史高點，這意味着金融市場對於美元長期貶值的預期正在增強。

就此而言，美元信用的減弱可以說是黃金與美元「脱鈎」的重要原因。當然，從地緣風險的角度來看，在美歐方面，不斷以美元作為武器對其他國家進行金融制裁的情況下，各國央行和國際貿易商購買黃金，不僅在於保持投資組合的穩定或貨幣的穩定，更在於規避美元的政治風險。因此，如安邦智庫（ANBOUND）研究人員此前所談到的，國際貨幣體系的地緣化，可以被認為是黃金和美元「脱鈎」的長期因素。

最終分析結論：

3月5日，倫敦金價達到2146美元的歷史高位。人民幣金價同樣創出歷史新高。今年以來，國內外黃金價格的快速上漲，具有多方面的因素，包括美聯儲降息預期增強、各國央行購買增加、金融市場不穩定因素，以及地緣風險的加劇。但在美聯儲收緊貨幣，美元升值的情況下，黃金價格持續上漲卻有着特別之處。黃金在美元「信用貶值」和地緣政治因素作用下，表現出與美元「脱鈎」的傾向。

本文原載於安邦智庫2024年3月6日的每日金融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