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股市創歷史新高是紅色警報　誰在磨刀？

2月22日，日經225指數盤中觸及39156點，超越1990年泡沫破裂之前的38957.44點，創出歷史新高。通常都說，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然而，就在一周前的2月15日公布的官方數據，日本2023年經濟增長了1.9%，但名義國內生產總值以美元計算為4.2萬億美元，不及德國的4.5萬億美元。也就是說，日本被德國超越，滑落成為全球第四大經濟體。如何理解？

日本經濟不是股市瘋漲的支撐

日本股市從年線級別大致就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90年之前的泡沫瘋漲期，從1975年最低3355點，漲到1990年最高3.89萬點。第二個階段是，1990年到2012年的泡沫破裂期，日本股市是整整下跌了22年，最低跌到2008年的6994點。第三個階段，就是2012年開始的新一輪泡沫上漲期，過去12年漲了5倍多。特別是過去這一年，日本股市整體就漲了50%。

股市如此一路絕塵創出歷史新高，一定要非常小心了，漲得越瘋狂，那麼等轉折出現後，也會跌得越厲害。要了解日本股市當前的風險，首先得了解日本股市當前瘋漲的原因。日本股市上漲的原因完全不能歸咎於日本經濟好。實際上，日本過去兩年的GDP，因為匯率大幅貶值，以美元計的GDP反而大幅下降。即使以本幣計算的實際增長率，日本去年的GDP按年增長是1.9%，這個數據不算壞但也不算好，至少不能是日本股市上漲50%的理由。而且日本貿易差額在過去兩年裏，只有3個月是貿易順差，其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貿易逆差，而且貿易順差時數值很小，貿易逆差時數值都很大。基本可以說過去兩年日本一直處於貿易逆差狀態，日本作為製造出口大國，這個數據可以說是很糟糕。

股市不再是經濟的晴雨表

「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這句話」，早已不準確在很多國家已經被印證。

德國經濟現在糟糕，過去兩年通脹如此之高，製造業PMI一度跌破40，但德國股市也同樣創出歷史新高。阿根廷經濟也是出了名的爛，最新公布的1月通脹率高達254%，那股市自然在過去幾個月出現翻倍式上漲。

股市並不是經濟的晴雨表，股市漲不漲跟經濟沒啥關係，跟貨幣和通脹倒是有比較大的關係。回到日本股市。日本股市從2013年開始這輪泡沫瘋漲期，根本原因就是日本實行質化加量化，也就是所謂QQE。

2013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開始施行所謂「安倍經濟學」，其中最核心的就是無限印鈔，開始踐行MMT貨幣理論。日本的質化量化寬鬆QQE，比起歐美的量化寬鬆QE，多了一個「質化」，最主要區別就是日本央行除了印鈔購買國債之外，還會直接印鈔購買日本股市ETF。

日本央行最早是2010年10月允許印鈔購買股市ETF，但最初的購買金額比較小，而且有限額，上限為4500億日元。但日本央行真正開始大規模購買股市ETF，是2013年4月，在QQE框架下，日本央行把購買股市ETF的年購買上限增加到1萬億日元，並且取消了購入期限。2015年，日本央行進一步實施負利率政策，並把股市ETF的年購買上限從3.3萬億日元，大幅提高到6萬億日元。2020年3月，在全球股市崩盤之際，美國聯儲局無限印鈔救市，日本央行也宣佈把股市ETF購買上限再翻倍提高到12萬億日元。並且在2020年就買入了7萬億日元的日股ETF。可見，日本央行2013年開始對股市是大幅買。現在日本央行持有日股ETF的規模是37萬億日元，市值佔東證總市值約4.3%，基本是日股最大的單一購買方。

雖然2021年開始，日本央行購買股市ETF的力度大幅減少，但日本央行這種長達10年的大幅購買，已經給日本股市鋪好了爆發的基礎。然後這一輪日本股市瘋漲，導火索是巴菲特去年大幅加倉日本股市。2020年8月，巴菲特才正式開始購買日本股票，披露持有伊藤忠商事、丸紅商事、三菱商事、三井物產和住友商事五大商社5%的股份。2023年4月11日，巴菲特接受採訪時表示，他已將在日本五大商社的持股增至7.4%，並表示這是巴郡在美國以外的最大投資。2023年6月，巴菲特對五家商社的平均持股比例已經達到8.5%；這也引燃了國際大資金炒作日股的熱情，於是日本股市在過去一年裏暴漲50%。

自巴菲特2020年8月購買五大商社以來，丸紅商事漲近5倍，三菱商事、三井物產漲超3倍，住友商事、伊藤忠商事漲超2倍。可以說巴菲特也是賺得盆滿缽滿。其實為什麼巴菲特押寶五大商社？

其實核心邏輯跟巴菲特加倉石油股是一個意思，就是押注資源，押注地緣危機。如果從美國拱火東亞局勢的角度，就不難奇怪巴菲特為何大幅增持日本五大商社。日本五大商社，基本是美國二戰後一手扶持的，美國通過五大商社控制了日本的進出口貿易渠道，所以戰後大量的美國援建日本的物資都是通過五大商社進入日本。當前這五大商社就佔了日本40%的出口，60%的進口。

最關鍵是，五大商社過去這幾十年，一直在全世界範圍內收購大量礦產，所以日本進口資源基本都是通過五大商社。所以，日本五大商社的資產裏，能源和礦產佔比都是超過一半的。過去三年，由於全球高通脹，加上俄烏衝突，讓油價暴漲，全球資源也暴漲，這讓持有全球大量資源礦產的五大商社利潤暴增。並且，由於五大商社大部分資產都在日本海外，所以日元大幅貶值，反而對五大商社有利。巴菲特買五大商社，也是在美國高利率情況下，利用日本負利率寬鬆環境，在日本低息舉債買日股。

此外，在巴菲特購買之後，日本五大商社也是「投桃報李」，開始學美股搞大規模回購。比如，在2月7日三菱商事宣佈計劃斥資最多5000億日元回購至多10%的股份，並發布了好於預期的季度業績，這讓三菱商事又出現一波大漲。然後五大商社的上漲，又帶動日本股市上漲，推動資金進一步炒作。

日本股市上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通脹開始上漲。日本從2022年開始，通脹率開始擺脱通縮區間，並且長期維持在3%的高位。相比美國來說，日本CPI指數看起來漲幅相對還不太高。但其實日本一些調查顯示，民眾的體感通脹是遠高於CPI指數。

所以，日本股市的上漲，跟日本經濟好與壞沒有多大關係，純粹就是日本通脹、貨幣貶值、央行長期購買日股、巴菲特加倉、市場跟風炒作所致。

日本股市已發出警報

了解日本股市上漲的原因，再看日本股市的風險在哪。

首先，日本股市上漲最大的託底，就是日本央行印鈔購債。這個是建立在日本央行繼續維持負利率的無限印鈔模式。但今年以來，市場對於日本央行轉向的預期，是越發強烈。日本央行行長去年還一直嘴硬說暫時不會加息，但最近日本央行行長口風開始有一些變化。今年2月9日，日本央行行長稱，解除負利率政策後，也「暫時持續寬鬆環境的可能性較高」。關於貨幣政策正常化，副行長內田真一2月8日在演講中稱「就算解除負利率，也很難想象出現強勢加息的路線」。

由於日債規模過於龐大，一旦日本央行大幅度加息，很容易引發日債危機。所以單從日本主觀意願來說，肯定是能不加息，儘量不加息。因此，日本如果一旦開始真正加息，只有兩種可能原因。一種是日元貶值過大，日債價格跌幅過大，日債收益率已經漲過1%，市場已經幫日本央行加息，那日本央行也不得不加息。一種是美國給日本施加更大的政治壓力，逼迫日本央行加息。之前東京地檢署清算安倍派，就是一個比較明顯的信號。這兩種可能，都屬於日本被迫加息。

所以，日本央行2月9日的講話，等於是在提前鋪墊，即使說日本被迫加息，也會先維持寬鬆環境，不會一下子加息太猛。這是大幅提高了日本在今年結束負利率，開始加息的可能性。

日本很有可能必須要開始「加息」。還並不是真的加息，是指結束負利率的無限印鈔模式。但看日本央行這個表態，可能是打算初期在提高利率的同時，繼續印鈔購債購股。這個核心邏輯也還是拖。日本央行是選擇，先加息，來應付一下美國的壓力。但會繼續維持一段時間擴表寬鬆，來繼續拖延時間。但這個也只能拖一時，美國如果是鐵了心要收割日本的話，肯定不會只滿足於日本這樣一邊加息一邊擴表的模式。

從日本自身角度來說，也很難長期維持一邊加息，一邊印鈔的模式，因為量化寬鬆本身就得建立在0利率環境下才能有可持續性，否則副作用會非常大。在高利率情況下大幅擴表，會讓債務進一步滾雪球式擴大，雖然可以暫時掩蓋危機，但只會把危機爆發時的規模擴得更大。要是日本長期維持一邊加息一邊擴表模式，那就屬於甜蜜的毒藥。

雖然日本央行可能會先一邊加息一邊寬鬆，但一旦日本央行結束負利率，對市場來說就是一個強烈的轉向信號。一旦日本央行開始貨幣政策轉向，那麼日股是有可能前後出現比較大的轉折。

日本股市當前是否有泡沫，一目瞭然，不必累述，風險已經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