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因素」能成為印尼總統選舉議題嗎？
不論是誰當選下一屆總統，都必須搞好與中國的關係。
必須指出，印尼曾不斷邀請西方國家前往進行更大的投資。可是這些國家如今都在關注國內經濟，又面對俄烏戰爭和以哈衝突，對於國際貿易和投資的興趣大大減弱。中國就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世界各地、尤其是非洲和東南亞地區尋找夥伴，擴展自己的經濟影響力。
作者：廖建裕，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資深訪問研究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兼任教授
去年12月24日印尼的中蘇拉威西省莫羅瓦利工業園中資青山企業鎳加工廠發生爆炸事故，19名工人死亡，40多人受傷，遇難者中包括八名中國員工。事後數百名印尼工人遊行示威，要求廠方改善工作環境安全和提高損失賠償。但是，它並沒有發展成為全國性的遊行示威。
之前，中資鎳礦加工廠發生多次員工傷亡事件，最近一期的印尼《時代》週刊報導，僅僅在2023年一年中，鎳礦加工廠總共發生20宗工人傷亡事件，而這次的傷亡人數最大。但是，鎳礦加工廠依舊沒能改善工作安全環境，印尼的監管也疏漏。《時代》怪佐科維多多（Joko Widodo）政府為了「引進外資，寧願犧牲自己的人民」。《時代》還以中企青山在印尼鎳礦加工廠發生的爆炸事故做封面，引人矚目。印尼鎳礦是佐科政府發展「下游工業」的基礎，目的不外是將鎳礦礦苗加工，製造半成品，使之能以更高價錢賣出，增加國家收入。如今發生爆炸和工人傷亡事件，給了佐科的政治敵手一個把柄。現在距離總統大選尚有兩周；這個事件是否會成為印尼總統選舉的議題？
其實，之前一些反佐科的政治人物和知識份子對中資鎳礦加工廠已有所不滿。不久前，支持阿尼斯為總統候選人的前副總統尤索卡拉在印尼大學的演講會上，公開指責中國已經控制印尼90%的鎳礦，並且將絕大部分鎳礦產品運回中國，以滿足中國的需求。他說，印尼的鎳礦加工業，支援的是中國的工業，而不是印尼的工業。他還說：「中國取得最大的利潤，而印尼卻只得小利。」他還批評佐科政府的政策，導致印尼在鎳礦工業上對「中國技術的依賴」。
中國對印尼經濟的影響力逐漸增加，這是無法爭辯的事實；但是，對於這一點，印尼社會看法不一。反中的印尼精英和民眾，在2014年和2019年的總統選舉中就利用這個議題攻擊佐科。這次，佐科的經濟政策，尤其是「下游工業」政策，給予中企紅地毯式的待遇，反佐科的精英和民眾是否也會利用這個作為競選議題？
我認為，這次的總統選舉和以往有別。其一，這一次的三位總統候選人，在言論上都支持現今有關鎳礦的「下游」政策，實施這個政策在不同程度上須要中國企業的投資。現政府為了發展鎳礦業，需要資本和技術，曾公開邀請世界各國來印尼投資鎳礦加工廠。美國、歐盟、日本和中國都有回應。然而，在價格和技術方面，給印尼最好回報的是中國，於是印尼就與中國合作。不論是誰當選下一屆總統，都必須搞好與中國的關係。
其二，三個候選人都與中國有良好關係。阿尼斯當雅加達首長時，曾與中國駐印尼大使蕭千探討與中國城市結成「姐妹城」的可能性。甘查爾任中爪哇省長時，引進數目可觀的中國企業在當地投資。普拉博沃對於中國也不抵制，作為佐科的國防部長，他與中國前防長魏鳳和會面多次，並且促進印中兩國在軍事工業上合作的可能性。
三位總統候選人在宣傳造勢時，沒有一位表示對中國有任何不滿。不過，阿尼斯說，他會邀請美國與西方國家以及日本在印尼投資；甘查爾在總統候選人對話的節目中，也表示會邀請西方國家和日本在印尼投資。
佐科政府對於雅加達和北京的未來合作充滿信心。2023年12月，印尼臨時海洋事務和投資部長托希爾（Erick Thohir），在東努沙登加拉省舉行的第四屆印尼中國商業夥伴會議上發表演說，代表政府感謝中國投資家在印尼扮演工業先鋒的角色，奠定印尼上游工業的基礎，並且發展印尼的偏僻地區。
托希爾指出，自從2013年印中兩國簽訂《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協議，已經完成了幾個重大項目，包括雅加達—萬隆高鐵和綠色能源轉型。他還說，印中兩國會有長遠的合作，因為它是建立在互信、互惠、互利的基礎上。
毋庸置疑，中國在印尼的投資和經濟所扮演的角色，在佐科政府時期急速增長，這很好地配合了印尼要通過基礎建設以及下游工業，使國家工業化的目標。雖然如此，中國對印尼鎳礦工業的控制使西方國家感到憂慮。事實上，印尼目前的鎳礦加工產品，因為「中國的因素」，並不能進入美國市場。
必須指出，印尼曾不斷邀請西方國家前往進行更大的投資。可是這些國家如今都在關注國內經濟，又面對俄烏戰爭和以哈衝突，對於國際貿易和投資的興趣大大減弱。中國就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世界各地、尤其是非洲和東南亞地區尋找夥伴，擴展自己的經濟影響力。
雖然今年的印尼總統選舉，「中國因素」可能不大會成為議題，但分析家認為，印尼須要處理國內不少精英和民眾對中國持續增長的經濟影響力，給印尼人民帶來的安全和福利影響課題。印尼必須擴大投資國的範圍，和多國合作，以免受單一國家操縱。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