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戰爭會變成另一場「俄烏戰爭」嗎？｜展望2024

從以色列國防軍10月底正式地面進攻加沙走廊以來，分析普遍認為無可避免的高量平民死傷決定了以色列必須在短期間內速戰速決，不同媒體也多次放出美國要求以色列儘快緩和戰爭的消息。但到2023年將盡之際，以色列的官方說法跟開戰初期一樣，聲言戰爭會「延續很多個月」。我們不禁要問，加沙戰爭會否像俄烏戰爭一樣，由起初的「速戰速決」演變成「長期作戰」？

如果我們只着眼加沙，答案必然是不會。烏克蘭國土的面積是加沙走廊的1600倍以上，有縱深有後方補給，要打下來當然困難。但加沙一面臨海，兩面被以色列封鎖，南面口岸有埃及管控，哈馬斯根本無處可逃，只能靠着加沙密集的城市建築和長達數百公里的地道防守。

雖然地道難攻，但以軍地面進攻兩個月後幾乎已經控制了北加沙，破壞了北加沙的哈馬斯地下指揮中心，開展了對南加沙的密集空襲和地面清掃，近日亦啟動了針對加沙中部難民營的地面行動，逐漸將南北連成一線。

假設以色列堅持不屈於要求停火的國際壓力，以軍可能會在一兩個月內就能大體取得加沙各地的控制權，把以空襲為代表的戰爭收縮成特種部隊的針對性清掃行動，情況將會變成跟今天的約旦河西岸差不多，已算不上是一場戰爭。

在聖誕節前後，我們還可以看到加沙的哈馬斯或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PIJ）向以色列境內發射零星迫擊炮和飛彈襲擊，但其頻率已遠比開戰之初為低。當我們看到加沙武裝再也沒有發動類似攻擊之際，我們就可以肯定加沙戰爭已經終結。

然而，如果我們展望整個中東地區，加沙戰爭的確有可能演變成一場範圍更廣的地區性衝突，而這場衝突卻真的有可能演變成持久的戰事。

七個場域的戰爭？

以色列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12月26日，就聲言以色列在7個場域受到攻擊，不只是在加沙。另外6個場域還包括西岸、黎巴嫩、敘利亞、伊拉克、也門和伊朗。他聲言，以色列已對其6個場域作出了回應。這可算是以色列對於這場戰爭的重新定義。

西岸的以巴衝突長期存在，在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本年與極右聯合執政之後愈演愈烈，10月7日哈馬斯發動襲擊之後，更儼然變成了另一條以巴衝突的戰線。根據聯合國的數字，10月7日至12月24日之間，總共有293名西岸巴勒斯坦人被殺，而本年相關死亡人數也是2005年以來的最高數字。

而黎巴嫩、敘利亞、伊拉克、也門和伊朗等5個場域，則可以被理解為以色列及其美國盟友在區內與伊朗及伊朗支持勢力的對立。

12月27日，以色列戰時內閣三個話事成員之一的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就再次警告，如果世界各國和黎巴嫩政府不阻止黎巴嫩真主黨向以色列北部開火，以色列國防軍將會親出手。以軍也聲言，其北方軍區已經在高度戒備狀態之中。

這並不是以色列首次暗示主動攻擊黎巴嫩，拉開新戰線的表態。雖然黎巴嫩真主黨在10月7日之後對以色列的攻擊只停留在「表演自己有在做事」的層級，但以色列靠近黎巴嫩邊境的人民卻真的需要長期撤離，這對內塔尼亞胡政府構成了政治壓力。而2006年的聯合國安理會1701號決議要曾求非政府軍力撤出以黎邊境，一直未有執行，如今則變成了以色列當局向國際社會施壓的工具。

10月7日以來，敘利亞境內的伊朗支持勢力也是以色列打擊的對象之一。12月25日，以色列針對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的空襲擊就殺了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高級指揮官穆薩維（Sayyed Razi Mousavi），後者據報主要負責向黎巴嫩真主黨等區內力量輸送武器。伊朗方面聲言以色列須為此付出代價。

伊拉克像「真主黨旅」（Kataib Hezbollah）之類由伊朗支持的武裝組織，在10月7日之後，一直有向境內美軍基地發動攻擊，而美方也有一直還擊。本來，分析普遍認為此等交火也屬於「表演」性質。然而，其25日向美軍基地發動攻擊，造成3名美軍受傷之後，美國報復真主黨旅造成1死18傷，真主黨旅及伊拉克內部的親伊勢力似乎有意向伊拉克總理蘇丹尼（Mohammed Shia al-Sudani）施加政治壓力，要他把美軍趕走。

蘇丹尼被視為較為親伊朗的人物，卻一直扮演中間角色，一方面批評真主黨旅對美軍基地的襲擊，另一方面也指責美國報復真主黨旅侵犯伊拉克主權。屬於伊朗區內「反抗軸心」一部份的伊拉克政治團體已經在國會草議出要求美軍撤離伊拉克的決議案。此類行動將會把以巴衝突轉化成對美國中東實質軍事部署的威脅。

同時，以軍27日稱其在地中海攔截了一架來自伊拉克武裝組織的伊朗製無人機，似乎預示着伊拉克的親伊朗武裝組織將會在這場以加沙戰爭為核心的衝突中扮演更主動的角色。

也門方面，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組織（Houthis）踏入12月也加大了對紅海商船的攻擊，導致各大船運企業停止紅海航行，美國亦帶頭成立護航聯盟。從胡塞隨後繼續攻擊的走向來看，紅海的緊張局勢並不會輕易緩和。這條關乎全球12％航運的要道，更有可能將美國以外的更多境外勢力捲入區域衝突之中。

伊朗態度轉變？

伊朗早前曾表示無意升級衝突，但其態度最近卻似乎有所轉變。

一方面，美方指責12月23日在印度西海岸對出約400公里的化學品船遇襲是來自伊朗的攻擊（伊朗否認）；另一方面，國際原子能機構26日也稱伊朗增加了60％濃度的濃縮鈾生產，回復到2023年中美伊密室談判緩解局勢前的情況。

27日，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也突然將10月7日的哈馬斯攻擊「攬上身」，稱哈馬斯的施擊是為了報道美國2020年擊殺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Quds Force）指揮官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以整個地區的反美旗幟蓋過哈馬斯自身的「巴勒斯坦解放運動」色彩（按：哈馬斯隨即否認伊朗方面的說法）。

從伊朗及其支持的區內勢力踏入12月以來的種種行動來看，伊朗似乎有意利用加沙戰爭的時機來達成其一貫的地緣政治目標。

而從以色列內塔尼亞胡當局的角度來看，以色列最有效抵抗國際停火壓力的手段，也就是將加沙的以巴衝突擴大成一種牽涉更多方面利益的區域衝突。

在此，伊朗和以色列將有可能變成拉開戰幔的一雙手。

如果加沙戰爭果真演變成某種更廣大的區內武裝衝突，起初的「速戰速決」就真的有可能變成了「長期作戰」，從而逆轉整個地區在10月7日前的和平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