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停火暫得喘息　停戰的前提依然是內塔尼亞胡下台

當地時間11月24日早上7時，在哈馬斯同以色列同意交換人質/囚犯之後，加沙走廊終於開始了為時至少四日的停火，更多的人道物資開始進入加沙，以色列方面也確認會容許燃料和煮食油進入。不過，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以至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在停火即將生效之前依然戰意濃烈，前者表明已下令摩薩德（Mossad）擊殺哈馬斯領導層，「無論他們身在何方」，後者則稱「他們只活在借來的時間之中」。

對於停火換人質，以色列方面強調戰爭不會就此停止。以色列國防部的阿拉伯語發言人呼籲加沙民眾不要趁停火重返加沙北部的戰區。加蘭特亦表明，在「短暫」停火之後，戰爭將會「強烈地」恢復，至少維持多兩個月。

分析認為，以軍超過一個半月的軍事行動對哈馬斯的軍備和基建都造成了前所未見的重大打擊，哈馬斯此刻從加沙對以色列發動飛彈襲擊的次數和準確度比戰爭初期都有明顯下降。以方聲言已經重挫哈馬斯近2.5萬人、總共24個營的其中10個，估計有數千名哈馬斯成員已被殺死。但即使此等結果屬實，相較於內塔尼亞胡「消滅哈馬斯」的目標，依然有非常遠的距離。

就在停火即將成事的前後，以色列媒體紛紛報道以軍情報人員早在10月7日前已向上級傳遞哈馬斯即將進行大規模行動的警告，其中資訊包括此前三個月哈馬斯的軍演情況，例如演練以各式汽車進行攻擊、佔領以色列城鎮等等。同時，媒體也報道指以軍在10月7日前亦得到一份哈馬斯手冊，當中描述了攻佔以軍據點、入侵邊境幾個特定城市、如何在加沙發射飛彈和迫擊炮作掩護下以反坦克飛彈、電單車、小貨車、滑翔翼等方式進攻等等。

手冊還包括了同以色列展開某種長期安排的談判，以使以色列當局對哈馬斯失去戒心的戰略描繪。

這些來自下級的情報，最終都被上級否定。手冊中的「劇情」卻真的在10月7日上演。

此等消息的流出，再次讓以色列人想起10月7日哈馬斯恐襲背後的錯，不只在哈馬斯，還有內塔尼亞胡、以軍和以色列安全部門的疏忽和自以為是。更重要的是，以色列人對此依然念念不忘。

此刻的內塔尼亞胡，正在打兩場戰爭。一場是加沙的戰爭，另一場是國內保住總理權力的戰爭，後者其實從2019年4月大選後未能組成政府以來已經一直以不同形式延展到現在。

10月7日以來，雖然加沙戰火不斷，以色列人消滅哈馬斯意志仍在，但以色列人要求內塔尼亞胡下台的呼聲從未停止，特拉維夫經常有要求他下台的示威，示威者除了承襲了此前大半年反對其司法改革的民意之外，還結合了對10月7日的問責，以及人質家屬對於內塔尼亞胡當局似乎不惜犧牲人質性命也要消滅哈馬斯的態度的不滿。

在民調顯示高達七、八成以色列人認為內塔尼亞胡應當下台之際，這一次加沙四日停火換回大約50位人質獲釋的協議，某程度上其實就是內塔尼亞胡為了安撫國內民情的一種妥協。

到底這一種妥協最終能否稍為平服民怨，還是進一步激起其他未獲釋人質家屬要求內塔尼亞胡繼續停戰換人質的呼聲，還是個未知之數。

但無論暫時停戰換人質的協議未來走向如何，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內塔尼亞胡此刻的立心就是要加沙戰爭長期打下去，並使加沙變成一個長久不確定的安全威脅。只要戰爭一天繼續，政黨林立的以色列難以舉行大選扭轉此刻的權力架構，內塔尼亞胡才有機會繼續坐在總理的位置上。

看今天的政黨民調，10月7日才加入戰時內閣的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的國家團結黨（National Unity），一黨就預計能取得以色列國會120席中的超過40席，加上其他諸如由前總理拉皮德（Yair Laid）領導的擁有未來黨（Yesh Atid）幾乎可以肯定取得國會半數。如果我們以此刻民調去計算戰前內塔尼亞胡政府的席位的話，其席次已跌至稍多於40席。

問題是，甘茨往往有「大局為重」的傾向，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就被內塔尼亞胡以「團結抗疫」說服了加入其政府，先由內氏掌權再換甘茨當總理，最後內塔尼亞胡以預算案玩弄政治把戲，在甘茨如期當上總理之前就把政府解散掉重選。這次哈馬斯恐襲之後，情況也是如此，原本屬於前屆溫和派政府的甘茨，聽信了內塔尼亞胡「團結抗哈」的說法，又加入了他的戰時內閣。

為了尊重內閣的一致性，甘茨甚少公開反對內塔尼亞胡的政策路線。然而，根據以色列媒體報道，甘茨甚至是國防部長加蘭特，對於未來讓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lestinian Authority）都有更為正面的態度。甘茨本人在上屆政府作為國防部長之際就多次同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Mahmoud Abbas）見面。他雖然主張以色列是猶太國家，但也認為所有公民權利應當一致，包括佔以色列人口一半的阿拉伯人，以及有特權不用服兵役的極端正統猶太教信徒（按：也就是後者應當服兵役的意思）。

目前，拒絕加入戰時內閣的拉皮德已多次呼籲內塔尼亞胡下台。在重新大選並不現實的此刻，他認為內塔尼亞胡所屬的利庫德集團（Likud）應該主動踢走內塔尼亞胡。他甚至願意支持由利庫德集團以另一人選繼續掌政。不過，利庫德集團暫時並無人願意挑戰內塔尼亞胡。

雖然要換走內塔尼亞胡，有種種政治上的困難，但內塔尼亞胡的存在，卻是加沙戰爭成為了一個不解難題。首先，他並沒有誘因要儘快結束戰爭，有聲音亦指是內塔尼亞胡在後面多番推搪才使人質協議談了一個多月才談成。

其次，經過10月7日的襲擊之後，內塔尼亞胡顯然沒有改變其二十多年來的以巴政策，就是要維持巴勒斯坦人的內部矛盾和分裂，實行實然的種族隔離，永久不解決巴勒斯坦建國的問題，等待巴勒斯坦問題被歷史遺忘。開戰近七週，內塔尼亞胡除了公開反對巴勒斯坦自治政府重返加沙之外，就沒有提過具體的戰後加沙圖景。

沒有未來加沙圖景，人們當然看不到戰爭可以如何結束。這也許正是內塔尼亞胡想要的。雖然以色列國內政局存在極多複雜性，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將內塔尼亞胡踢走，加沙戰爭和以巴問題才有以新方法解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