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政治難題：不是政府停擺而是拜登？

剛剛得到了一個半月「喘息期」的美國聯邦政府停擺爭議持續未止，反對國會眾議院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對民主黨作任何妥協的佛羅里達州共和黨眾議員蓋茨（Matt Gaetz）10月2日正式啟動「踢走議長」的投票，相關投票將在兩天會期內進行。由於共和黨在眾議院只有數席多數，麥卡錫似乎只有給予民主黨議員一些好處（例如容許眾議院通過援烏撥款、擴大民主黨人在各委員會的權力等），才能保住議長一職。

然而，國會不能通過年度撥款或造成政府停擺的危機，其實並非美國政治正要面臨的最大挑戰。畢竟，政府停擺的實質影響（甚至是潛在實質影響）最終也會轉化成足夠的政治壓力，讓兩黨政客不得不合作通過年度撥款，而只是兩黨政客有心，阻止或中止政府停擺在一天內就能完成。

在2024大選年迫近，兩黨總統參選人的格局即將喪失改變空間之際，再一次的「拜登vs特朗普」才是美國政治的重大考驗。

在共和黨的一方，經過兩次沒有特朗普參與的共和黨總統參選人辯論之後，特朗普依然保持絕對優勢。在兩場辯論（特別是第二場）都表現突出的前駐聯合國大使兼前南卡羅萊納州州長黑利（Nikki Haley），民望躍升至第三，排在特朗普和本年以來支持度大幅滑落的佛羅里達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之後，但從一參選已被當作「陪跑人」的她已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財力去營造足以挑戰特朗普的聲勢。

箇中原因是，共和黨的金主們對於「特朗普挑戰者」的「政治投資」遲遲未能整合，本年初以來的德桑蒂斯風潮一過後，「反特派」就變成了一盤散沙，各有自己心中所好的不同「黑馬」。

在特朗普憑着其各種官司所營造成的「政治迫害受害者」形象重新掌握政治形勢之後，即使他們能迅速集中到某一個特定候選人身上也已為時甚晚－－無論這個人是近兩周開始漸獲青睞的黑利，還是人們期待會在最後一刻投入選戰、將共和黨從特朗普的魔掌之中拯救出來的維珍尼亞州州長揚金（Glenn Youngkin）。

在民主黨一方，拜登的選舉弱勢近一個月來也逐漸變成不少民主黨媒體的討論主題。拜登本年11月將年滿81歲，年紀問題是選民最不滿拜登參選的地方。一項美聯社8月進行的民調就顯示，即使是在民主黨選民當中，也有高達69％人認為拜登年紀太大不能有效再擔任總統多四年。而更讓民主黨人擔心的是，拜登的民意支持度竟然長期跟特朗普不分上下，9月中甚至出現過一份美國廣播公司（ABC News）民調，顯示拜登支持度落後特朗普10個百分點。

正所謂「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換掉拜登」的聲音近來正以不同方式出現在公眾眼前。

民主黨人最不願看到的是，當2024大選年來臨，兩黨候選人大局已定，到時候才發現拜登無力進行密集選舉活動，甚至健康出問題，這將會變成民主黨的選舉災難－－特別是在拜登的副手賀錦麗（Kamala Harris）滿意度甚至比拜登還要差的情況之下。

對於年老乏力或鬥不過特朗普的兩大指控，拜登支持者的說法往往是拜登公開場合的表現向來都不好，就算是年青之時也以胡言亂語聞名，私下的拜登依然非常精明和具有親和力；同時，他們也經常提醒人們，拜登是唯一「兩次擊敗」特朗普的民主黨領袖，一次是在2020年的總統選舉，另一次是在2022年擋下了預期中「紅色浪潮」的中期選舉；而且，奧巴馬在2011年尋求連任之時，民望也是同等地低落。

不過，不少美國媒體最近都透過匿名訪問或間接的方式來報道民主黨黨內對於拜登角逐連任的質疑。例如《華盛頓郵報》9月18日引述與超過30位民主黨議員、策略師或活動者的訪問來突顯黨內對拜登參選的負面意見，文章指甚少受訪者對拜登民望來年會有所反彈有信心，而且有不願透露姓名的民主黨人表示有民主黨眾議員和主要民主黨金主對他表達過拜登能否應付艱難競選工程和再多四年總統任期的擔憂。

該文作者更留意到，有支持拜登的參議員竟以自己跌斷腿的經歷來比喻拜登的年紀問題，而包括前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在內的民主黨人都曾避免正面表達對賀錦麗作為拜登副手的支持。

新聞網站Axios在10月1日也發表報道簡述了在美國民意普遍不滿拜登處理經濟表現之際，拜登卻以「拜登經濟學」為競選宣傳的缺失和風險。《華爾街日報》10月2日則引用與十數位「主要民主黨人」的訪談，稱黨內對2024年總統選舉存在着普遍的擔憂，部份人更將此刻黨人對拜登種種弱點的包容與2015、2016年對希拉里的態度相提並論。

在9月29日《紐約時報》的一個播客節目當中，其中一記者主持更具體化了拜登年齡問題的嚴重程度：「我跟最近同拜登相處過的民主黨議員和民主黨捐款人有過很多對話，他們告訴我的一件事是（拜登）看起來很老、很慢，而某程度上，他們甚至不期待跟總統有相處的時間，這是一件怪事，通常跟總統有相處的時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總是雜亂無章的說一大堆話。」

問題是，民主黨此刻陣前換將已經為時已晚。諷刺地，民主黨跟共和黨在總統人選這件事情上竟陷入了「同病相憐」之局。

民主黨內並非沒有明日之星，但這些政治人物只是「明日」之星，而不是今天就能異軍突出來挑戰拜登的人物。例如盛傳有意角逐總統的加州州長紐瑟姆（Gavin Newsom），如今就正在一方面透過走政治中線準備加強其全國性的政治吸引力（例如最近運用州長權力否決罷工人士可獲失業救濟金的左翼法案），另一方面則高調發言力挺拜登，明顯是在為2028年競選鋪路（奇怪的是紐瑟姆本年11月將跟德桑蒂斯進行辯論）。

而黨內也對於敢公開呼籲人們公開質疑拜登的政客施加重壓，例如連月來呼籲黨人出來挑戰拜登的眾議員Dean Philips在10月1日就宣布辭去一個黨內領導層的職位。

一位支持美國出現第三黨的前民主黨政治人物就稱，現在民主黨正在面對的困境，就如一家公司正由家中年邁的祖父來營運，民主黨人不知道「如何讓爺爺放棄掉CEO的角色」。

隨着時間流逝，民主黨人能夠呼籲這位老爺爺退休的空間愈來愈窄。如果美國最大的政治挑戰就是要如何避免一個嘗試推翻選舉、公開要求政府關門的前總統再次上台，那麼這個挑戰的唯一應對方法就只有拜登再次勝選。但要打贏2024年的選戰，人們只能期望美國選民對特朗普回朝的恐懼能夠勝過他們對於拜登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