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不再軍援烏克蘭？　穀物禁令之爭只是大選「口水戰」

在紐約聯合國大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俄烏戰爭後首次親身出席的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當然變成了最備受關注的政界明星。無論是其19日的大會發言，還是20日對安理會的發言，都成為了國際政治輿論界的討論焦點。

在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等國近日不顧歐盟單一市場體制單方面禁止烏克蘭穀物進口的背景之下，澤連斯基也利用了聯合國的外交大舞台向這些國家開火，而下月15日即要面對艱難選戰的波蘭當局也不甘示弱，其執政法律與公正黨（PiS）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Morawiecki）20日受波蘭媒體訪問就語出驚人，聲言波蘭已停止向烏克蘭輸出武器。

在19日的聯合國大會發言上，澤連斯基不點名批評波蘭等國，聲言「看到我們的一些歐洲朋友如何在政治舞台上賣弄團結讓人感到震驚——他們把穀物弄成驚悚劇一般。他們可能看起來只是在扮演各自的角色，但事實上他們卻是在幫助一個莫斯科演員佈置舞台。」

穀物禁令爭議緣起何方？

這一輪波、烏外交衝突的背景其實非常簡單。在俄烏戰爭爆發後，烏克蘭黑海穀物出口受阻，歐盟於是決定對烏開放市場，以展示團結，本意是想讓烏克蘭穀物能經歐洲出口。然而，歐洲本身的物流基建從來就沒有為轉口烏克蘭穀物作準備，加上一些商人看到烏克蘭穀物價廉物美而可供圖利，於是穀物就流入了周邊國家的市場，對其本地生產的糧食價格造成衝擊，引起農民不滿。

本年初，包括波蘭在內的周邊國家都陸續出現抗議烏克蘭穀物流入市場的農民示威，波蘭的農業部長甚至因此請辭，各國當時就一度單方面禁止烏克蘭穀物進口，而歐盟委員會為了維持單一市場的整體性和各國利益，決定暫時由歐盟出面管制烏克蘭穀物進口，確保不會流入周邊國家的國內市場。

然而，此管制在9月15日到期結束，歐盟無意續期，於是上述三國就再次違反單一市場規制阻止烏克蘭穀物進口，而在黑海糧食協議7月被廢之後，沒有俄羅斯配合的黑海近岸運糧航道還在試驗階段，烏克蘭對歐洲運糧路線更為倚重，於是就提告世界貿易組織（WTO），進一步激化與波蘭等國的外交衝突。波蘭傳召了烏克蘭的駐波大使，基輔則呼籲波蘭「不要感情用事」——這種政治風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8月的時候，兩國就因為烏克蘭有否表達足夠感恩之情的波方言論而互相傳召過大使。

除了波蘭總理停止輸送武器的言論之外，正在出席聯合國大會的波蘭總統（Andrzej Duda）19日也在紐約向記者表示，批評烏克蘭就像一個正在浸死的人一般，什麼東西都想到抓住，「非常危險」，可能把拯救者也拉進水裏。一位波蘭副農業部長也向媒體表示，烏克蘭正在破壞他們自身的利益，呼籲烏克蘭要從整體形勢考慮事態，而非集中在農業之上。

同時，在烏克蘭已表明可能會對波蘭產品實施進口限制作為回應之際，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也威脅如果烏克蘭繼續升級衝突，將會把進口禁令擴大到其他產品之上。「我們正在保護波蘭農民。」

波蘭大選才是真正的主題

雖然波、烏外交衝突的各種惹火言論很快就得到國際媒體廣泛報道，但事實上，我們對於這場風波其實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一方面，烏克蘭利用多瑙河口岸經羅馬尼亞由黑海水路出口的穀物不斷增加，是黑海糧食協議以外的最重要替代方案，這並沒有受到波蘭等三國進口禁令的影響。另一方面，波蘭停止輸送武器，對烏克蘭戰場影響甚微——目前，烏克蘭的反攻連西方坦克等陸上推進裝備也因戰術考量而未能大規模使用；而在F-16未來送達烏克蘭之後，波蘭的蘇式戰機輸烏也再沒有太大價值。

更重要的是，這一場波、烏外交衝突，其實只是法律與公正黨為了10月15日大選爭勝的選舉宣傳。根據現時民調，法律與公正黨的支持度只得大約38%，雖然領先由前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領導的反對派陣營公民聯盟（KO）的大約29%，卻不能（與其傳統盟友）單獨執政。而在法律與公正黨之右，近年則有自由與獨立聯盟（Konf）的崛起，其支持度兩個月前曾一度高見近15%，如今則稍微回落至10%左右的水平——此聯盟有可能會變成造王者。

在反對墮胎等保守文化立場上，自由與獨立聯盟同法律與公正黨方向一致，只是強度不同，但前者補充了波蘭政壇自由經濟主張的空缺，而後者卻以大派福利為主打，兩者難以合作。因此，法律與公正黨的考慮，就是要通過更強硬的「波蘭優先」主張去爭取右翼選票，搶佔自由與獨立聯盟在反對接收烏克蘭難民的選民中的選票，強調自己事事以波蘭利益（按：例如波蘭農民）為先，不會因為援助烏克蘭而折損波蘭利益。

事實上，在軍事援烏的政策方向上，波蘭主要政黨都有一致共識。法律與公正黨近日為了打擊圖斯克的公民聯盟，就公布了其2011年擔任總理期間的機密國防方案部份內容，並以之作為圖斯克抗俄不力的證據，在選舉宣傳中指責圖斯克已經準備好向俄羅斯交出半壁江山（據報告內容指俄軍如果入侵波蘭，一周後已能奪得波蘭東部）。從此等宣傳可見，援烏抗俄依然是任何波蘭政黨必需具備的賣點。

就算是自由與獨立聯盟，該聯盟內部雖然有親俄聲音，但聯盟的整體立場也是軍事援助烏克蘭是「無庸置疑地有必要的」。

由此可見，法律與公正黨政府對烏克蘭的發難，甚至說出停止對烏軍援之類的狠話，其對象並不是烏克蘭，而且國內的選民。10月15日大選之後，無論選舉結果如何，只要烏克蘭還是站在對抗俄羅斯的前線之上，反俄情緒根深蒂固的波蘭也不會改變其「援烏先鋒」的定位。（相較之下，「波蘭優先」的政治路向，對於能夠改變歐盟內部經濟結構的烏克蘭入歐，將會有更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