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加蓬陷政變 軍方奪權會變成「大流行」嗎?
繼7月西非尼日爾(Niger)爆發軍事政變之後,軍方奪權之火燒至中非大西洋海岸上的加蓬(Gabon)。8月30日,剛剛被確認連任競選成功的加蓬總統邦戈(Ali Bongo Ondimba)被軍人軟禁,身穿迷彩軍服的軍官在電視上宣布發動政變奪權,成立過渡性政府,聲言8月26日的選舉結束不可信,加蓬處於「嚴峻的體制、政治、經濟和社會危機」之中。
如今被軍方推舉為過渡政府領袖的共和國衛隊司令恩圭馬(Brice Oligui Nguema)對法國《世界報》(Le Monde)表示人民不滿政府,認為邦戈尋求第三屆任期違反憲法,「人們都在談論這個,卻沒有人出來負責,因此軍方決定(為加蓬)翻開新的一頁」。政變發生後,加蓬首都利伯維爾(Libreville)出現大批民眾上街支持政變,卻似乎沒有人自發上街為總統邦戈發聲。
跟2020年以來非洲政變潮流觸及的國家一樣(馬里、布基納法索、乍得、畿內亞、尼日爾),加蓬同樣是前法國殖民地,如今境內還有大約350名法軍駐守。
家族式貪腐管治
然而,與經過公平公正選舉上台卻被推翻的尼日爾總統巴祖姆(Mohamed Bazoum)不同,邦戈家族自1967年以來已掌握着加蓬的政權。如今被推翻的「小」邦戈2009年從其在位42年的父親手上接過總統之位,2018年曾一度中風,卻堅持不退,直到如今被軍方推翻為止。
而加蓬的選舉也似乎有欠公平公正。8月26日的選舉並沒有國際觀察員監督,而邦戈在投票日前也實施宵禁、中斷互聯網,並且停止多個國際媒體的廣播。互聯網要到30日選舉當局宣布邦戈以65%得票勝選之後才首次恢復。邦戈的競選對手奧沙(Albert Ondo Ossa)就指責邦戈選舉舞弊。
在此背景之下,雖然美國、歐盟、非洲聯盟、西非經濟共同體主席兼尼日利亞總統提努布(Bola Tinubu)、法國等各個方面都批評加蓬的軍事政變,但跟巴祖姆被推翻的情況不同,這些外部勢力也不敢公開點名呼籲軍方將權力交回邦戈之手。
加蓬人口只得240萬,是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成員,每日出口大約20萬桶原油,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 per capita)超過1萬美元(按:中國大約是1.27萬美元),在撒哈拉沙漠以南國家中排名第四。然而,石油帶來的財富卻長期被邦戈家族壟斷,全國有三成人活在貧窮之中,青年失業率接近四成。
事實上,連一直視邦戈家族為政治盟友的前宗主國法國,去年也曾起訴「老」邦戈的幾位子女挪用公款等罪名。
從這樣的背景來看,人們就不難理解民眾對邦戈政府的憎恨,以及對軍方政變的直覺反應式支持。不過,軍政府帶來的改變卻不一定是正面的,正如馬里和布基納法索由軍方主政之後,其國內伊斯蘭極端主義暴力的問題反而變本加厲。
去掉了一個腐敗的政府本身,並不會自動帶來一個有管治能力的政府。而對於這次軍事政變,有分析人士更猜測其背後可能有其他邦戈家族成員的手影。畢竟,如今作為過渡政府領袖恩圭馬本身也是建制中人,與邦戈家族份屬同鄉,而且是總統衛隊的領導人。
政變的「傳染病」
對於加蓬繼尼日爾之後再次陷入軍事政變,不少媒體都用「政變傳染」一詞去報道相關新聞。從數據上看,根據《經濟學人》的統計,近幾年全球確實有政變成風的跡象:1960至2000年間,全球每十年平均有40次成功或失敗的政變,到2000年代,此數則跌至22次,到2010年代,此數則為17次,但2020年代至今全球已發生了14次政變。
當中,非洲更是重災區,2020年以來,馬里和布基納法索各自經歷了兩次政變,畿內亞、乍得、尼日爾和加蓬都發生了政變。值得留意的是,這些國家都在法國前殖民地,都集中在西非或中非。
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8月28日在一場演說之中才警告過人們要當心「政變大流行」;此前曾威脅對尼日爾軍方採取軍事行動的尼日利亞總統提努布在加蓬政變發生後則批評「專制主義的傳染」正在非洲散播。
人們也開始找尋「下一場政變」的潛在發生地點。在地圖上看,我們大概不必花太多時間,與加蓬接壤的喀麥隆(Cameroon)和剛果共和國(Republic of Congo)都有實質在位約40年的統治者,各有不同打壓異己或疑似選舉舞弊的往績。
軍方奪權會在西非和中非變成一種傳染病嗎?
不少西方評論都提到西方權力旁落,像非洲聯盟和西非共同體等區域組織又無力干涉,而且中、俄等國也不介意與非民選政府合作,特別是活躍於非洲多國的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更有鼓勵軍事政變之嫌。
不過,這些外在因素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潛在政變國家本身的失治——例如加蓬的系統性腐敗、馬里的聖戰武裝組織肆虐等——又或者是像法國這種前宗主國對前殖民地的「依依不捨」。沒有這些問題,一個國家也不會貿然變成會染上「軍事政變」的病。然而,此等問題在西非、中非多國的普遍存在,卻很可能會讓政變在此區域變成一場大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