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又出一個「特朗普」? 自由至上狂人將震撼拉美地緣政治
8月13日,阿根廷舉行了總統選舉的初選,由於全民必須投票,此等初選可算是該國的「最準確民調」。選前「一般民調」顯示只會取得兩成支持的自由至上主義者(libertarian)、經濟學家、電視名人、搖滾歌手兼前「男女雙修法」教練米萊(Javier Milei)竟然以三成得票領先傳統右左兩派候選人。
這位以特朗普(Donald Trump)為偶像、獲得巴西前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人稱「熱帶特朗普」)背書的政治狂人,明顯有可能在10月22日的正式選舉中驚人當選。
跟2016年崛起的特朗普一般,米萊是一位極具個人特質的政治素人。以在電視上猛批左、右翼政府聞名的他,以濃密而蓬鬆的髮型為代表,自稱13歲以來從來沒有梳過頭,經常大談自己的三人性愛喜好,又養了5隻英國馬士提夫犬(Mastiff),其中4隻以包括佛利民(Milton Friedman)在內的著名經濟學家命名。
現年52歲的他年少獲得兩個經濟學碩士學位之後,長年在不同機構擔任經濟學家,主張小政府、大市場,曾公開批評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大學的經濟學院是「馬克思主義洗腦中心」。到2021年,他才首次參政,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勝選加入國會。
米萊是完全的「反建制派」。他主張直接廢除阿根廷的中央銀行、全國改用美元、大減政府開支、廢除貨幣和價格管制、禁止墮胎(強姦致孕也沒有例外)、全面開放擁槍權、建立人體器官市場等等。他又質疑全球暖化的科學共識,認為這是「社會主義者的謊言」。
在初選領先之後,米萊向支持者聲言:「我們才是真正的反對派,我們才是想要真正改變的人,因為,你們要記住,只要同一群舊人、同一群一直失敗的舊人、同一群過去一百年來都一直失敗的舊人(繼續掌權),一個不一樣的阿根廷不會變成可能!」
目前,阿根廷通脹率高達115%,外匯嚴重短缺,阿根廷比索(peso)過去12個月對美元貶值超過一半,而焚燒阿根廷比索已變成了外國球迷嘲笑阿廷根球迷的常見把戲(該國最近已將此刑事化)。今天的阿根廷也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最大貸款國,而全國有四成人生活在貧窮之中。
阿根廷過去長時間的慣性高通脹和經濟發展低迷更被視為經濟學的「奇葩」——197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庫茨涅茲(Simon Kuznets)就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面有四種經濟體:已發展、發展中,還有日本跟阿根廷。」
米萊的「百年失敗」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在一百多年前,阿根廷的人均GDP及得上美國的八成,跟英法德意等歐洲列強差不多,如今卻只得美國的不足兩成。而傳統的左右兩派政黨都無法根治阿根廷的長年經濟問題:2015至2019年執政的右翼「合力改變黨」(Juntos por el Cambio)總統馬克里(Mauricio Macri)如是,今天掌政的左翼貝隆主義總統費爾南德斯(Alberto Fernández)與副總統克里斯蒂娜(Cristina Fernandez de Kirchner)亦如是。
「百年失敗」的陰霾之下,選民當然有尋求根本上的政治變革之心,不論這種變革的具體內容是什麼。這就是米萊之所以能吸引到選民支持的核心原因。(雖然市場對於米萊此般狂人上台的可能性頗為擔心,在選舉結果公布後,阿根廷央行馬上將比索的官方匯率下調18%,加息21個百分點至118%,而阿根廷的美元國債價格也跌近一成。)
相較於米萊的領先,傳統左、右兩派的表現都不太好。當政「祖國聯盟」(Unión por la Patria)的現任經濟部長馬薩(Sergio Massa)只取得21.4%選票,擊敗了另一黨內對手,全黨總得票為27%。選前民調領先的「合力改變黨」全黨得票則為28%,但其得票17%的勝選人布爾瑞奇(Patricia Bullrich)卻是該黨立場較為右翼的代表——此等結果似乎預示着米萊還有擴大票源的空間。同時,米萊在阿根廷全國24個省中的16個都領先。
人們本來預期貝隆主義政府管理經濟再次失敗之後,上台的將會是傳統右翼政黨「合力改變黨」。雖然此等可能性依然不低,但米萊的聲勢在這次初選之後卻有難以抵擋之感,而事有湊巧,10月總統大選當日更正好是米萊的53歲生日。
在大選中,米萊要在首輪投票就勝出的話,必須得到至少45%選票,又或者領先得票第二的對手超過10個百分點並同時得到超過40%選票。在三方角逐(按:還有好幾個小黨候選人)的背景之下,此門檻甚高,但卻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而米萊就算要進入次輪選舉,也並非沒有勝選的機會。
作為政治素人,米萊在國會並無盟友,而10月大選也並非所有議席都出缺,因此他即使當選,在落實其極端政策上也將面臨頗大的政治阻力。
不過,此刻的拉丁美洲正在經歷「左翼風潮」,以巴西為代表的域內多國都由左翼政客當政。在巴西總統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的主導之下,排除美國在外的南美國家聯盟(UNASUR,相對於美洲國家組織)又重新復活起來,盧拉本年初更與阿根廷當局達成了研究建立共同貨幣的共識。如果米萊這位阿根廷版「特朗普」成功推翻該國的傳統政治勢力,拉美的故事似乎又將回到其左右政治對立的歷史輪迴之中,在地緣政治定位上再次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