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大選：極右崛起再成歐洲政治主題？

7月23日，直至本年底還是歐盟輪值主席國的西班牙即將舉行提前大選。一直被人視為政治幸運兒、外表俊朗而有「帥哥」（El Guapo）之稱的現任工人社會黨（PSOE）首相桑切斯（Pedro Sanchez）5月地方選舉大敗後決定提前大選，希望利用傳統中間偏右人民黨（PP）與極右聲音黨（VOX）尚未能聯手掌權的契機來爭取勝選。

自2019年11月的選舉以來，在國會未能得到多數的桑切斯就一直處於一個在政治上頗為尷尬的處境。曾經聲言不會與極左「我們可以」（Podemos）組成聯合政府、也不會與加泰羅尼亞（Catalonia）或巴斯克（Basque）分離主義政黨合作的桑切斯，過去數年之所以能順利執政卻全靠這些極左和分離主義政黨的支持。

洗脫「歐豬」地位

桑切斯手下西班牙80年來首個聯合政府的管治，可算是走政治鋼線般危險。但過去幾年一路走來，桑切斯執政表現尚算不錯。西班牙已經算得上是洗脫了歐債危機時候的「歐豬國家」稱號，去年經濟增長達5.5%，本年預期的經濟增長達1.9%，遠高於德國的0.2%和法國的0.7%。其失業率達至歐債危機以來的最低位，政府赤字也明顯從2020年的「抗疫大花筒」時期扭轉過來，單計減幅的話比德、法都表現得更好。

雖然社會黨在國會350席中只得120席，加上「我們可以」也遠遠不及半數，還需要加泰羅尼亞和巴斯克主張獨立的政黨支持，但桑切斯任內都能順利通過預算，又立法提升了最低工資、推動了改善臨時合約問題的勞工改革等。

而在2017年硬推非法獨立公投的加泰羅尼亞，桑切斯也以溫和手段化解衝突，一直推動和加泰獨派政黨的溝通，特赦了9位獨派領袖，並合理且溫和地修改了針對他們的古舊煽動叛亂法和挪用公款法。在這種軟性政策之下，爭取獨立已不再是加泰羅尼亞的政治主題，巴塞羅那街頭也再沒有往日滿佈的獨立標記，兩大加泰獨派政黨鬧翻，社會黨本年甚至從獨派手上奪得巴塞羅那市長一職。

政績如此，但在23日的大選中，桑切斯卻很可能落敗收場，迎來極右聲音黨與人民黨聯手執政的局面。這將是西班牙70年代告別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獨裁政權以來首次有極右加入政府。

加泰獨立公投餘波：極右崛起

跟意大利等國的極右政黨不同，聲音黨並非法西斯政黨的直接傳承，而是在2013年成立、以宣洩對傳統執政左右兩黨不滿情緒的政黨，性質與「我們可以」類同，卻在極右一側。但與「我們可以」相比，聲音黨一直不得選民支持，畢竟西班牙人整體上也有對佛朗哥右翼獨裁的集體記憶。

然而，2017年的加泰獨立公投卻為聲音黨創造了一個政治空檔。在西班牙的政治光譜上，沒有政黨有比聲音黨更為明確的西班牙統一和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於是，到2018年，聲音黨首次加入地方議會，繼而進軍全國政壇，在2019年4月的大選中以10%左右得票首次取得國會議席。

聲音黨的冒起，進一步深化了人民黨和社會黨兩個傳統一右一左政黨失勢的格局。該國自2011年以後的各次大選（2015、2016、2019兩次），都再沒有政黨能夠單獨取得國會多數。加上西班牙並無像德國一般的大聯盟政府或跨黨執政傳統，政府管治就變得愈來愈困難。

這次桑德斯決定提前大選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我們可以」的平權部長所主導的一項「同意發生性關係」（sexual consent）的立法。該法原意是要加強對被性侵女性的保障，然而立法條文竟出現漏洞，反而讓性罪犯得以減刑。這位平權部長甚至死不認錯，導致桑切斯政府受到聲音黨和人民黨本着「法律與秩序」的右翼意識形態大肆抨擊，最終甚至不理「我們可以」的反對，與人民黨聯手修改該法。

桑切斯的聯盟政府至此已到了禮崩樂壞的程度，也反映出極左民粹政黨的不專業，「我們可以」的主要政客如今甚至要換掉黨名與其他左翼合作來參選。

聲音黨以反對西班牙分離主義的民族主義情緒崛起之後，也在其他政策議題上變成了歐洲其他國家極右政黨的樣態。他們反對LGBTQ權益的保障，反對墮胎，強調傳統家庭，質疑氣候轉變，反對不說西班牙語的「穆斯林入侵」，並美化佛朗哥獨裁管治。

桑切斯依賴加泰羅尼亞和巴斯克分離主義政黨支持其通過立法的做法，更成為了聲音黨的鞭撻對象。的而且確，桑切斯的巴斯克盟友當中包括了一些以往曾以恐怖主義手段殘害無辜的前罪犯。雖然他們早已放下武器，亦經歷過牢獄之災，但到今天卻依然被部份西班牙人認為是「不可碰」的人物。桑切斯與他們的合作可算是犯了大忌。

大聯盟政府可能嗎？

此刻的人民黨領袖費霍（Alberto Núñez Feijóo）支持地方語言、接受LGBTQ，並非文化戰士，但他為了避免在聲音黨面前顯得不夠強硬，也表明若然當選將會重新審視所有獲巴斯克分離主義政黨支持通過的立法，並恢復原來的煽動叛亂法。

桑切斯的如意算盤本來是把票投人民黨等同於迎接極右聲音黨加入政府，希望民眾含淚支持社會黨。他甚至拒絕了費霍互相支持對方組成少數派政府的提議（即人民黨和社會黨任一黨得到更多議席，議席較少的一方都不會阻止對方籌組政府）。然而，從選前民調來看，此算盤並沒有打響。有分析甚至認為此等宣傳將會讓對社會黨失望的民眾直接票投人民黨。

目前，如果民調不錯，人民黨將會成為最大黨，卻不能單獨取得國會多數。要避免極右聲音黨加入政府，就只有社會黨願意放下身段與人民黨以某種形式合作，例如學習德國一般組成大聯盟政府。否則，繼意大利極右上台、瑞典和芬蘭極右政客以不同方式加入政府、德國另類選擇黨（AfD）民望急漲並首次取得一區議會控制權之後，西班牙將會變成新一波歐洲極右崛起的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