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密集轟炸基輔所為何事？　「形塑作戰」陸續有來

在剛剛過去的5月，隨着巴赫穆特（Bakhmut）互相消耗的城市巷戰漸平，俄烏戰爭的樣態開始出現了轉變。俄方在一個月內對烏克蘭發動了超過20次無人機和導彈遠程攻擊，當中針對基輔的大型襲擊至少有17次，打破了本年初以來的相對平靜，密集程度也遠超過去；而烏方繼5月初俄羅斯「勝利日」閱兵前夕兩架無人機在克里姆林宮上爆炸之後，5月30日也發動了首次針對莫斯科民居的無人機攻擊，涉事無人機數量的估算從8架至32架不等。

而烏方在陸上越境「反向入侵」俄羅斯的活動也變得愈來愈進取。5月22、23日，由俄羅斯人組成的兩個烏克蘭「國際軍團」名下的武裝組織就向位處邊境的別爾哥羅德州（Belgorod Oblast）發動攻擊，導致當地邊境居民暫離家園，部份地區也被短暫佔領。兩個軍團被擊退後，烏克蘭繼續炮轟別爾哥羅德，單在5月31日就造成4人受傷、十數座建築物受損。

一直以來，外界預估本年春夏將是烏克蘭發動地面大反攻的時節，為何人們此刻看到的卻是俄方的密集遠程攻擊、烏克蘭無人機的零星施襲，甚至是美國明言反對的對俄越境小規模「入侵」？

對於俄方的密集遠程攻擊，外界普遍認為其目標是要試探和消耗烏克蘭的空防能力。早前被泄漏的美國情報文件顯示，烏克蘭的空防體系將在5月耗盡。俄方很可能是想透過密集的攻擊，加速消耗烏方彈藥，再藉機出動此前不敢闖進烏克蘭空域的空軍去奪取空中優勢。同時，由於美、德等國已往烏克蘭輸出愛國者（Patriot）導彈防禦系統，俄方也希望同時「實測」其空防能力，如果能擊毀這些目標，也是重大收獲。

根據《基輔郵報》（Kyiv Post）以烏克蘭官方數字所作的統計，俄羅斯在5月對烏克蘭發射了至少563枚各式導彈，以及401架伊朗Shahed-136無人機。對於兩者，烏克蘭的攔截率都在九成以上（有533導彈和362架無人機被擊落），當中更包括7枚普京曾聲稱不能被攔截的匕首（Kinzhal）高超音速導彈，不過最新派上用場的愛國者也有受到俄軍攻擊破壞。（按：烏克蘭官方數字大體反映事實，因為導彈擊中目標的新聞是難以掩藏的。）

從這些數字來看，烏克蘭的空防系統暫時是支撐得住的。根據俄羅斯各式導彈存量和產能的計算來看，俄羅斯已經消耗戰前存量的至少三分之二，而就算我們以烏克蘭當局對俄羅斯導彈產能的較高評估來推算，其新產導彈數量也遠遠追不上像5月這樣的消耗率。因此，只要歐美國家繼續其現時對烏克蘭的空防軍援（美國國防部5月31日又宣布多3億美元軍援），俄方攻破烏克蘭空防、搶奪空中優勢的成功機會依然甚低。

［以下：愛國者導彈殘骸墜落基輔車道上，幾乎釀成意外。］

值得烏方更為憂心的可能是伊朗Shahed-136無人機。此種無人機一架造價只需兩萬美元，如果烏軍要用上造價比它貴至少數十倍的歐美防空導彈來攔截的話，長遠而言，成本優勢將會在俄羅斯一方。不過，烏軍對付噪音大、速度慢的Shahed-136似乎已經駕輕就熟，很多時候只需要用德製獵豹式（Gepard）防空砲車用機砲即可擊落。

因此，Shahed的應用對於俄軍而言只屬有勝於無的輔助性質，有時候甚至只作「表態」用途，例如俄軍5月28日就趁紀念建城1,541周年的「基輔日」向該城作出至今最大規模的無人機攻擊（54架）。

在前線膠着、巴赫穆特之失未能助俄軍進一步往西推進之際，打破烏克蘭空防是俄方唯一能夠迅速扭轉戰局的途徑。如果此路不通，就只能接受長久僵持。

另一方面，烏克蘭的春季反攻，此刻則進入了更為進取的「形塑作戰」（shaping operation）階段，廣義上就是指任何為了製造或保留決定性行動勝利條件的前設行動，主要是通過影響敵人、其他參與者或戰場狀況來達成。以往烏方對於克里米亞大橋的攻擊，又或者是對於克里米亞甚至俄羅斯境內煉油設施的無人機攻擊，也可歸入此類，皆屬破壞敵方後勤補給能力的行動。

烏方莫斯科的零星無人機攻擊，以至其越境「入侵」別爾哥羅德，則是不同類別的「形塑作戰」。對於莫斯科的無人機攻擊，並不是為了要擊中什麼目標、造成什麼程度的破壞，而是一種心理戰，用以打擊俄羅斯民眾對於普京當局的信心，並告訴俄羅斯人並不能對俄烏戰爭抱持「事不關己」的態度。在30日的無人機攻擊之後，俄方一度干擾了莫斯科的衛星定位訊號，影響到一般人生活；普京雖然堅稱其空防系統令人滿意，卻承認「還有一些工作需要做」。

而越境「入侵」，除了是要達成以上同樣的心理效果之外，也是要俄軍調兵防守其原本幾乎是無人防守的別爾哥羅德邊境，變相削弱其在烏克蘭前線的部署。

對於武裝人員從烏克蘭越境「入侵」的可能，俄羅斯一直沒有放在心上，一方面是因為歐美國家對此的反對立場，另一方面也恃着自己是核武大國，烏軍不會擔敢進犯。然而，本年3月針對另一邊境州布良斯克（Bryansk）的極小規模侵犯之後，俄方只以大規模導彈攻擊報復，顯示出其沒有意志為此升級戰爭。於是，這一次烏克蘭就更為進取地施襲。

不少人認為，單憑兩個俄羅斯人軍團的散兵游勇，其實不能真的影響到俄羅斯在烏克蘭境內的部署。不過，隨着烏方在越境行動之後維持對別爾哥羅德的炮擊，別爾哥羅德州長已乘着俄羅斯右翼輿論批評當局「報復」無力的風向，公開呼籲俄軍應優先收復與之接壤的烏克蘭哈爾科夫州（Kharkiv Oblast），以作緩衝之用。普京當局正面對加重在俄烏邊境州份部署更多軍隊的壓力。

同時，烏克蘭的西方支持者，也開始默許基輔越境攻擊的行動。美國的最新立場依然是「不支持」和「不鼓勵」，也不會給予烏克蘭能力（按：即美國軍備）來攻擊俄羅斯境內目標。然而，美國近月來表達此等立場的同時，都會補上一句「我們不會指示烏克蘭攻擊哪裏、不攻擊哪裏」之類的說法，似乎是對烏克蘭越境攻俄開了微弱的綠燈。

而援烏姿態往往比美國更進取、已多次發揮帶頭作用的英國，在莫斯科無人機襲民居事件發生後，更表明烏克蘭「有權越過其邊境投射武力，去破壞俄羅斯對烏克蘭本身投射武力的能力」。這一戔綠燈，明顯比美國的更為明亮。

類似越境侵俄、炮轟俄土、無人機襲擊莫斯科的「形塑作戰」預計將會陸續有來。不過，其成效如何，還要等待烏克蘭真的發動地面攻勢才能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