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再被美國盯上　華府威脅頒禁背後的盤算

中國科技公司字節跳動旗下的短影片應用抖音國際版TikTok近來再被美國政府盯上，種種限制和禁令，讓擁有10億以上活躍用戶的TikTok前路看來愈來愈崎嶇不平。

11月28日，美國南達科他州州長諾姆（Kristi Noem）下達了一項行政命令，禁止州政府僱員和合同制員工在州政府設備上使用TikTok。「TikTok禁令潮」隨後在美國多個州掀起，短短兩周內就有至少七個州宣布跟進，在州政府的電子設備中排除TikTok。

直至星期四（12月15日），已至少有12個州作出類似宣布，包括南達科他州、南卡羅來納州、德州、俄克拉荷馬州、馬里蘭州、北達科他州、艾奧瓦州、亞拉巴馬州、猶他州、內布拉斯加州、佛羅里達州和田納西州。

阿肯色州、威斯康星州、維吉尼亞州也正醞釀着對TikTok出台類似的限制，印第安納州則已起訴TikTok，指控它在中國政府訪問了平台數據的問題上欺騙用戶，並通過「各種誤導性陳述」讓兒童接觸成人內容。

「TikTok對網絡基礎設施構成了潛在安全風險」，是這些州政府對TikTok採取行動時不約而同給出的共同理由。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美國參議院已於星期三（12月14日）表決通過，禁止在政府擁有的電子設備上安裝TikTok，似乎顯示TikTok禁令已成兩黨共識。如果這項法案下周也在眾議院順利通過並由美國總統拜登簽署成法，那目前以州政府層級為主的限制將上升至聯邦層級，讓TikTok面臨更大的限制。

對此，TikTok發言人稱，公司正制定計劃以進一步確保平台在美國的安全，並將持續向國會介紹這些計劃。發言人也批評一些美國議員推動出於政治動機的禁令，對促進美國國家安全沒有任何幫助。

TikTok的資安疑慮

美國政府和立法者長期以來對TikTok抱持疑慮，指TikTok在替中國政府收集用戶的敏感數據，來進行間諜活動，對美國國家安全造成隱患。

提出TikTok限制法案的美國共和黨籍參議員魯比奧（Marco Rubio）和眾議員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11月在《華盛頓郵報》撰文，稱TikTok為中國共產黨提供了一種獨特的能力，使北京得以監控全球超過10億用戶，包括近三分之二的美國青少年。

文章還說，TikTok的演算法可能已被北京用來宣傳對中國共產黨有利的論述和加劇美國社會動盪，形塑美國年輕人看待問題的角度，煽動美國國內的分裂。「我們必須在為時已晚之前禁止這種潛在的間諜軟件。」

這篇評論文章是在《福布斯》今年10月刊登一篇報道後發出的。《福布斯》當時的報道稱，字節跳動團隊計劃透過國際版應用，來監控一些特定美國公民的位置。

TikTok隨後連續發了數則推文來強烈否認這些說法，稱公司無法透過報道所稱的方法來得知用戶的具體位置，也從來沒有收集過這些訊息。

不過，TikTok美國分公司今年6月曾承認，中國母公司員工可訪問國際版美國用戶的數據，但需要分公司的安全團隊給予授權批准，分公司並強調這些訊息不會與中國政府共享。

儘管如此，TikTok潛在的資安疑雲仍引發美國情報和安全部門高官的擔憂。 美國國家情報總監海恩斯（Avril Haines）12月3日在加州西米谷舉行的列根國防論壇上說，美國家長應該關心兒童和青少年使用TikTok時面臨的訊息私隱問題。

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局長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12月2日也說，中國政府可能會用TikTok來收集美國用戶的數據，並操縱演算法替中國共產黨宣傳。TikTok還可能被用來間接獲取用戶設備上其他軟件的訊息，風險不容忽視。

不只是美國官員，一些研究機構也對TikTok的訊息審查機制提出質疑。非營利組織「全球見證」和紐約大學的研究人員曾做過一項實驗，他們創建了幾段影片在TikTok上打廣告，來測試它是否能有效禁止付費政治影片。但他們發現，即使TikTok在2019年表明禁止付費政治廣告，但在這項實驗中仍批准了他們提交的九成包含錯誤選舉訊息的廣告。

「全球見證」高級顧問勞埃德說，與其他處理錯誤選舉訊息的社交媒體相比，TikTok處於「最底層」。法媒報道稱，有愈來愈多美國人以TikTok作為新聞來源，然而平台上充斥毫無根據的虛假訊息和誤導性影片。美國監管機構擔心，這將對年輕民眾造成影響，威脅民主進程。

會否被迫退出美國？

雖然美國兩黨對TikTok禁令都有共識，普遍分析認為，美國政府不太可能對TikTok下達更全面的限制。

英國中央蘭開夏大學國際關係高級講師勞倫斯（Evan Lawrence）認為，從技術上而言，美國政府對TikTok實施禁令是可能的；但從現實上來看，美國國會通過的立法並不是很有用。「很多時候，像這樣的立法被用作一種談判策略，透過把這一議題擺在媒體和公眾面前，讓他們（美國政府）有一個更好的談判位置，並不意味着是一種實質進展。」

她說，美國政府加強管制聯邦設備來排除外國對國內選舉的干涉並非壞事，但能否將管制範圍擴大到普通民眾的電子設備則是另一回事。

位於華盛頓的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研究員凱琳（Caitlin Chin）也認為，儘管人們普遍認為有必要修改美國數據私隱和內容的審核機制，但國會在這方面的進展緩慢，美國政府也不太可能很快地在全國範圍內禁止TikTok。

她指出，到目前為止，對TikTok的所有擔憂和指控都是基於濫用數據的可能性，而非與濫用相關的證據，且其他許多社交媒體也都會收集類似的訊息。

不過，美國之音報道稱，全面禁止TikTok得到美國的民意支持。美國民調公司拉斯姆森報告12月9日公布的民調顯示，68％的美國民眾支持美國禁止TikTok的提議，其中43％的人強烈支持，只有24％的人反對。

TikTok在美國的每月活躍用戶數約為8500萬。

早在2020年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執政時，白宮就試圖透過行政命令迫使TikTok停止在美國的運營，由美國公司接管其業務，但這項行政命令沒有獲得法庭的支持。拜登政府上台後也撤銷了這項行政命令，轉而尋求就安全和內容問題與TikTok談判。雖雙方已達成初步協議，但美國司法部等部門官員認為協議仍缺乏監管力度。

字節跳動在2017年推出國際版應用後，就憑藉其短影片的特點席捲全球應用商店，上線短短幾年內就成為全球最受歡迎的應用。但樹大招風，近年就不停地踢到鐵板。

2020年，印度宣布全面禁止民眾安裝TikTok；也在這一年，TikTok在美國政府施壓下差點被其他公司收購。到了今年，除了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台灣政府也因資安疑慮，考慮對TikTok實施不同程度的限制。

即使美國最終可能不會對TikTok實施全面禁令，但它在各地受到更嚴厲的監管、面臨更多限制恐怕已是板上釘釘。因為地緣政治和中美競爭，TikTok需要面對的已不再只是市場法律監管亦或是數據審查，更為複雜、模糊的政治監管也將參一腳，為TikTok的發展添加難題。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