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非洲：八年首次美非峰會　拜登為何避提「中國」？

有40多位非洲國家領袖獲邀參與的美國-非洲領袖峰會12月13日至15日將會在華盛頓舟區一連三日盛大舉行，是為奧巴馬2014年主持首場美非峰會之後的第一次，可算是對特朗普四年非洲外交空洞的象徵性填補。在白宮高層官員的吹風會上，記者第一個問題就是美國與中國的非洲政策有何比較，白宮官員的回答卻對「中國」隻字不提，稱這次峰會只關乎美非關係，與其他國家無關。

根據《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的報道，峰會的34頁議程草稿連「中國」一詞也完全沒有提到。在預先提出美國將會在未來三年對非洲投入550億美元之際，白宮國安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也同時迴避了記者有關中國的提問。對於這次美非峰會，《紐約時報》就形容拜登當局「避談中國」的熱切就有如《哈利波特》小說中人們避談「佛地魔」一般。

為何上任以來將世界大勢定義為「民主對抗專制」、對華強硬政策比特朗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拜登，此刻卻落力避提「中國」？

尊重非洲的主體性？

避提中國，當然只是一個門面。在白宮本年8月公布的《美國撒哈拉以南非洲戰略》（U.S. Strategy Toward Sub-Saharan Africa）文件中，其對非洲的「戰略環境」分析，已特別提到中國挑戰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只求推進自身的商業和地緣政治利益、破壞透明度和開放性、弱化美國與非洲人民和政府的關係。

白宮之所以努力不在公開場合提及美國對非政策的中國因素，全是為了避免「非洲變成新冷戰棋子」的指控。美國國務院主管非洲事務的助理國務卿莫利菲（Molly Phee）在峰會前就表明美國非常清楚冷戰歷史，以及殖民主義在非洲的遺害，因此正在努力避免重蹈覆轍。

在特朗普時代，曾任國家安全顧問的博爾頓（John Bolton）公開把美國在非洲的最大威脅定義為中國的擴張，將非洲視作單純的地緣角力戰場，仿佛非洲人的命運必然要靠他國決定一般。這種對非洲主體性赤裸裸的否定，當然不得人心。而本年以來看到了非洲多數國家在俄烏戰爭一事上的中立定位之後，拜登當局在其非洲外交言詞之上更是表現得小心翼翼。

根據拜登當局的《美國撒哈拉以南非洲戰略》，「21世紀美非夥伴關係」有六個戰略行動項目：提升美非夥伴關係、銜接更多非洲國家、加強公民社會、超越地理接縫、銜接美國的非洲僑民，以及善用美國私營部門及國內領導力。這些目標看起來都跟中國無關。而事實上，此份戰略文件唯一具體提到針對中國的行動，就只有「國防部將會與非洲夥伴聯繫，揭穿和強調中國……在非洲負面活動的風險」。

根據各方媒體報道，這次峰會將會宣布多項非洲和美國企業的合作協議，並推出增強非洲數碼經濟的計劃。拜登亦會公開支持非洲聯盟（AU）像歐盟一般加入G20的倡議。另外，峰會上還會有教育、創意產業、環境、太空計劃等合作項目。白宮高層官員亦強調這次峰會議程的基礎是非洲人民想談什麼。言下之意，就要不會以美國的意志強加非洲。

然而，不談「佛地魔」不代表佛地魔就不存在。拜登當局在這次峰會中的邀請名單，就透露出中國元素的核心位置。

見微知著：赤道畿內亞的例子

在55個非洲聯盟成員國中，白宮沒有邀請畿內亞（Guinea）、蘇丹（Sudan）、馬里（Mali）和布基納法索（Burkina Faso）四個因政變而被非洲聯盟暫時取締成員國地位的國家，也沒有邀請與美國沒有全面外交關係的厄立特里亞（Eritrea）。不過，面對美國和西方制裁的津巴布韋、兩年多前引爆內戰造成嚴重人道災難的埃塞俄比亞都得到了美國邀請。

而特別為人關注的，則是西非赤道畿內亞（Equatorial Guinea）由1979年掌權至今的總統姆巴索戈（Teodoro Obiang Nguema Mbasogo）。姆巴索戈43年透過政變推翻其舅父的政權而掌政，長期在國內實施高壓管治，家族涉及貪污弄權，該國的副總統正好就是姆巴索戈的兒子，父子二人長年面對歐美多國面對貪腐相關的調查，兒子更以在美法等國擁有以億美元計價值的物業而聞名。

作為非洲在位最久的執政者，姆巴索戈在本年11月竟能以超過95%的得票第七次連任總統，華府對這場突然提早一年舉行的選舉也表示「嚴重懷疑」。根據華府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的年度全球自由度報告，赤道畿內亞在以100分為滿意的評分中只得5分，在全球範圍幾乎敬陪末席。雖然赤道畿內亞憑着石油生產而成為非洲人均GDP第三位的國家（2021年數字），卻有高達七成人口活在貧窮當中。

對於聲言要在非洲「制止專權和軍事奪權潮流」「支持民主國家」的拜登而言，姆巴索戈很明顯不是一個天然的美國在非夥伴。然而，去年美國情報部門卻認為中國正企圖在赤道畿內亞的巴塔港（Bata）建設其在大西洋海岸的第一個海軍基地，引來拜登當局嚴密關注。

去年下旬以來，拜登就曾派出首席副國安顧問、上文提及的國務院非洲事務主管莫利菲、中央情報局副局長等一系列要員到赤道畿內亞拜會姆巴索戈父子。事實上，這兩年來，美國海軍也曾派出軍艦訪問巴塔港，名義上是建設雙方的夥伴關係，可是在中國海軍基地之論未見流傳之時，美國海軍在此前的12年也從未到訪赤道畿內亞的任何港口。

這一次姆巴索戈在剛剛連任成功之後受邀，很明顯是拜登對其政權表達肯定之舉。相對於中國真金白銀的關係建設（例如中國企業本年就與赤道畿內亞達成了興建煉油廠項目的協議），撥款上往往有難處的美國則用外交公關表態搭救。

在美非峰會之上，姆巴索戈與拜登有何互動，將會是不少非洲觀察者的關注重點之一。

雖然赤道畿內亞的外交在世界大局之中處於邊陲位置，但從拜登當局對赤道畿內亞的各種拉攏來看，中國因素依然是拜登對非外交戰略之中的重中之重，任拜登如何避談「中國」，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