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鎊大跌｜「跟芝士一樣瘋狂」　卓慧思會變成最短命首相嗎？

自英國新任財政大臣關浩霆（Kwasi Kwarteng）上周五（9月23日）公布英國半個世紀以來最大的減稅政策以來，英鎊對美元匯價應聲急挫，短短兩三個交易日跌了4%，更在周一（26日）一度跌破1985年的1英鎊對1.042美元最低位，創造了歷史新紀錄。更嚴重的是，本年以來英鎊對美元已累跌超過兩成，而英國十年期國債債息由8月的1.8%急升至4.1%。這似乎反映出外界對英國經濟已大失信心。

雖然目前英鎊稍有回穩，但依然在稍高於歷史最低位的水平徘徊。美元走強固然是英鎊下挫的原因之一，而事實上英鎊本年來對美元的下挫幅度與日元相差無幾。但不要忘記，英倫銀行早就開始了加息，如今其利率處於2.25%的水平，而日本央行卻依然維持着負息率；而且，在關浩霆宣布減稅的前後，美元匯價也沒有什麼重大新聞，可見英鎊對美元的下挫是由其「小預算」造成；同一時間，英鎊匯價下挫也不限着對美元，英鎊對歐元、對日元等不同貨幣都錄得明顯的降幅。

再一次不信任投票？

說到底，關浩霆單靠舉債支持的450億英鎊減稅責無旁貸。在剛剛過去的周末尚對媒體表示減稅陸續有來，呼籲人們冷靜面對市場起落的關浩霆，經歷過周一英鎊大挫、房貸放款機構面對國債債息急升暫時叫停新貸款之後，終於表明會在11月公布如何在中期減低國債的方案，並讓預算責任辦公室（OBR）對其減稅政策作評估、同月公布結果，並與銀行業界見面以圖恢復投資者信心。

不過，面對英鎊跌穿史上低位的震驚，保守黨內也出現了政治地震。雖然新首相卓慧思（Liz Truss）的前競選對手、主張謹慎財政的辛偉誠（Rishi Sunak）並沒有公開批評，但不少英國媒體都引述保守黨議員表明對卓慧思的財政政策大感不滿。《衛報》引述一位不具名議員稱已準備好變成反對黨，「這種瘋狂必須結束」；英國著名政治評論員Andrew Marr亦指一些保守黨議員正考慮對卓慧思發動不信任投票，形容這樣的情況「像芝士一樣瘋狂」（mad as cheese）。

在成功組閣的英國首相中，任期最短的紀錄要追溯到1782年任相96日的羅金漢爵士（Lord Rockingham）。卓慧思上任至今剛好只有三周時間，竟已出現不信任投票的聲音。如果「最短命首相」是一種競賽的話，她的贏面確實不低。

WHY?

關浩霆大幅減稅政策，出自卓慧思競選以來以減稅支持經濟增長的承諾，以至其對財政部官僚只重收支平衡的批評。在公布「小預算」之際，關浩霆就聲言英國正進入一個新的時代，預計其減稅政策將擴大經濟的供應面，在中期讓英國達至2.5%的經濟增長趨勢。（不過根據勞動力增長和生產力增長預測的趨勢來看，這大概是痴人說夢。）

在減稅方面，卓慧思競選期間大體上只承諾收回上屆政府已實施的1.25%國民保險增幅，以及取消即將實行、由19%上調至25%的企業稅增幅。但關浩霆提出的減稅政策，比原有承諾還要廣。他將入息稅基本稅率從下調一個百分點，取消45%的入息稅最高稅階，並提高首次買房人士的印花稅門檻，又取消承襲自歐盟的銀行從業者花紅上限。這樣的減稅，完全向富人傾斜。

人們更在反問，減稅後的稅制大體上其實只回到2021年的水平，這如何能夠帶領英國進入經濟高速增長的新時代？

有分析認為，這份「小預算」在政治上也極不明智。例如取消入息稅最高稅階只會讓政府多花20億英鎊，卻為變成了人們指責預算偏袒富人的把柄；取消銀行業從業者花紅上限也不會實際上增加業者的提薪空間，卻讓人有感政府維護銀行家的利益。

更根本的問題在於，人們不知道減稅的目標在何。首先，這很明顯不能大幅刺激經濟增長。其次，在英國通脹率高達9.9%之際，減稅卻會進一步抬高通脹，與英倫銀行的加息走向，以至卓慧思政府自己宣布高達600億英鎊（未來六個月計，同樣依賴舉債）的能源補助政策似乎互相矛盾。

而且，在國債接近GDP近100%的水平、第二季經常帳赤字高達GDP的8.3%、本年以來英鎊下跌造成的輸入性通脹本已嚴重之際，政府的寬鬆財政政策更是明顯地不負責任——畢竟英鎊不是美元。同時，寬鬆財政政策的刺激性影響也將會導致英倫銀行進一步加息，最終兩者的效果只會互相抵銷，而英國政府卻白白付出更高的舉債成本和承擔更高的債務。

而當政府財政政策看起來難以理解之際，人們對英國經濟就更加失去信心，進一步壓低英鎊匯價、推高國債債息。

保守黨將敗於自己的意識形態？

唯一可以理解這種政策的角度，就是卓慧思政府自以為是列根或戴卓爾傳人的意識形態。而事實上，也正正是這種「萬宗皆減稅」的宣傳使她能得到保守黨黨員的支持、擊敗「不夠手鬆」的辛偉誠而成為黨魁。

對於保守黨不負責任的財政亂象，正在舉行黨大會的工黨就對此進行針對性攻擊。工黨黨魁施紀賢（Keir Starmer）就將自己包裝成「理智金錢」的代表，以示不會像卓慧思政府一樣亂花錢，一改以往左翼才會「大花筒」的刻板印象。而工黨的影子財相里夫斯（Rachel Reeves）近來也頻繁會見商界領袖，並獲得商界中人不少正面評價，一改工黨前朝郝爾彬（Jeremy Corbyn）被視為盲目仇富的劣勢。

根據YouGov最近的一個民調，工黨的支持度領先保守黨17個百分點，達到了廿年來未見的差距幅度。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在野12年的工黨確實回朝有望。

要在預計在2024年底前就要舉行的大選扭轉劣局，保守黨也許已是回天乏術。趕快換走卓慧思，當然是一種可能。不過，在保守黨黨員明顯偏好意識形態而非務實政策之際，再來一次黨魁選舉，也有可能只會選出像卓慧思這樣的人像。

保守黨的敗選，似乎已是扭轉英國政府管治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