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關係從黃金期走入冰凍期

如同中美關係一樣，中英關係惡化也是價值觀和政治制度上的衝突。英美在對待中國問題上，只會越來越一致。
作者：金建國、上海時事評論員

中英關係已走入冰凍期。在英國前首相卡梅倫執政期間，信心滿滿地要打造中英關係的黃金時期。中英關係從黃金期走入冰凍期，是整個中西方關係惡化的經典國別案例。

近日台灣方面說，台灣駐倫敦的代表受到「特別邀請」，在英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弔唁簿上簽名，並受到與其他政要相同的待遇。但幾乎同時有媒體報道，英國下議院議長拒絕讓中國政府代表團進入威斯敏斯特廳，瞻仰女王靈柩。這一事件折射中英政治關係出現了對立，中國對英國國會議員制裁的影響仍然在發酵。

女王的逝世再次讓人想起2016年她私下聊天被錄像曝光的事。她當時抱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2015年訪英期間的中國官員表現「非常粗魯」。這一表述又讓人聯想大清王朝晚期的朝廷官員。這是中英價值觀對立的一個案例。

中英關係的裂痕始於中美貿易戰，美國決定排除華為5G設備，並要求英國予以配合，使約翰遜政府處於尷尬境地。2013年中國提出設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美國勸說盟友抵制這個新機構。日本、韓國、澳洲以及歐洲大國起初都決定不加入亞投行，卡梅倫政府卻成為西方國家中率先申請加入的國家。英國的加入促使德國、法國、意大利和盧森堡相隨跟進。這些國家都不願意錯失充滿發財機會的中國經濟順風車。

2018年後的中西方關係已出現惡化跡象。2020年1月，約翰遜政府採取折中辦法，決定把高風險供應商排除在最敏感的網絡核心部分之外，但允許華為公司為英國提供5G的天線和基站之類的設備。英國選擇華為是因為經濟利益，與美國的考量不同。英國不存在與中國競爭世界科技和網絡領導權的較量。英國認可華為設備有價格低廉的優勢，沒有跟隨美國的做法去遏制華為。

但過不了一年，中美政治關係惡化影響到中英關係，表現在美國在全面反思中美關係和中國威脅論時，英國也開始類似的反思。當年7月12日英國許多報紙都報道了英國情報部門前負責人關於華為的警告。軍情六處前負責人迪爾洛夫爵士（Richard Dearlove）說，華為和中國軍方「關係密切」，並敦促英國政府儘快把華為從英國5G網絡中排除出去。

緊接着，英國《每日郵報》和《周日郵報》就中共對西方展開意識形態攻勢和滲透作了連續報道。報道根據一本《隱蔽的手：揭露中共如何影響世界》的新書，對中國滲透英國權力精英階層發出警告。該書指出，致力推動中英貿易的英國民間機構「48家集團」，是在英國為中共政權進行遊說的團體，並且為中共做宣傳。作者還說，48家集團是「中共政治局常委周恩來的授意下，英國共產黨的秘密成員努力的產物」。

在新冠疫情流行期間，中國的戰狼外交和大力宣傳中國制度的優越性，引發西方世界的普遍反感。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中，2020年7月14日英國改變立場，決定從隔年起禁止購買華為產品，而且要在2027年前從英國5G網中移除所有華為設備。

中英在香港問題上立場的對立，是兩國關係走向惡化的另一個重要因素。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在2017年指出，1984年發表的《中英聯合聲明》已是歷史文件，不再具任何現實意義，英國對香港已無「主權、治權和監督權」。2019年6月，英國外交部表示，將繼續捍衛英國在香港問題上所持立場。英國時任外相侯俊偉表示，如果英國政府關注的香港人權和自由情況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就將停止批准人群控制設備出口給香港警方。中國則指責英國干涉中國內政。

那年6月25日侯俊偉在英國議會說，香港的未來是中國的試金石。他還說：「我們不僅有道義上的義務支持香港人，而且實際上1984年戴卓爾夫人和鄧小平簽署了具有法律效力，具有國際約束力的法律協議，我們將恪守該協議。我們希望中國也能這樣做。」2021年3月，英國外交部發表的聲明寫道：「英國現在認為北京處於持續不遵守《中英聯合聲明》的狀態。」當時的外長藍韜文稱：「北京決定通過重大改革以限制香港選舉制度的參與，進一步明顯違反了具有法律約束力的《中英聯合聲明》。這是旨在騷擾和扼殺所有批評中國政策聲音的一部分，也是不到九個月來第三次違反《聯合聲明》。」

隨着香港局勢的發展，中英對立的立場讓兩國關係越來越惡化，雙方都沒有絲毫讓步和妥協的表示。2021年2月兩國開打媒體戰，2月4日英國《電訊報》披露：英國驅逐了三名取得新聞工作者簽證進入英國的中國間諜。次日北京批評英國做法是「政治壓迫」，並將矛頭指向英國廣播公司。2月8日《泰晤士報》稱，英國政府調查了約200名英國學者，指控他們「不經意間幫助中國政府製造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隨着關係進一步惡化，英國國內輿論對中國持負面看法的聲音隨之上升。2021年2月英國外交政策集團的調查發現，越來越多英國人認為，中國的崛起對英國造成威脅並反對與北京建立經濟關係；41%的受訪者將中國視為嚴重威脅，高於前一年的30%；只有22%的人支持英國政府與中國達成任何形式的經濟協議。

伴隨着英國民意的變化，英國政府在一系列問題上跟隨美國向中國施壓：新疆問題、禁止強迫勞動、保證南中國海自由航行、派遣航母前來南中國海進行印太海域巡航、取消所有對中國的經濟援助、參與了澳英美三邊安全夥伴關係（AUKUS）、參與幫助澳洲打造核動力潛艇、阻止北京無限視覺科技公司從曼徹斯特大學購買能夠讓他們獲得的知識產權、英國外交部長卓慧思（現任首相）召見駐英大使，要求解釋佩洛西訪台後針對台灣所採取的行動、阻止總部位於香港的「超橙」（Super Orange）收購英國電子設計公司「脈衝」（Pulsic）、倫敦帝國學院將關閉兩個與中國航天航空及國防公司聯合研究的中心。

現在，英國政界最堅定的中國批評者之一卓慧思出任首相。她自稱是戰後西方世界秩序的捍衛者，批評前首相約翰遜對中國不夠強硬，中英關係沒有任何改善跡象。如同中美關係一樣，中英關係惡化也是價值觀和政治制度上的衝突。英美兩國在對待中國問題上，只會越來越一致。俄烏戰爭的爆發促使兩國更加強硬地對付中國。中英關係的改善，有待中國調整與整個西方關係的戰略。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