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局勢｜面臨國家大饑荒？　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3個多月前，斯里蘭卡已經經歷過一輪大的社會動盪。示威活動從科倫坡延燒至多個城市，抗議者要求總統立即辭職。

4月底、5月初，斯里蘭卡又接連爆發兩次全國大罷工。

今年初以來，斯里蘭卡已經有70%的家庭三餐不繼，燃料和基本醫療品的庫存也迅速耗盡。單是6月，斯里蘭卡的糧食價格就飆漲了80%。6月的通貨膨脹率達到54.6%創下新高。

7月，終於斯里蘭卡這顆「印度洋上的明珠」已經承認「國家破產」。 國家處於停滯狀態，負債超過500億美元，總統和首相辭職並躲藏起來。一個掌權近20年的政治王朝被推翻。

斯里蘭卡正面臨着自1948年脱離英國獨立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斯里蘭卡經濟學家指出，「我們可能會在2至3個月內面臨類似饑荒的情況。」

如何陷入如此嚴重的困境？

實際上，去年9月，斯里蘭卡總統就宣佈該國進入了「經濟緊急狀態」，這意味着斯里蘭卡正式爆發經濟危機，實際上已經持續了快一年。

斯里蘭卡，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2019年4月21日，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連續發生8起重大連環爆炸襲擊。3起發生在教堂，4起發生在酒店且都是五星級酒店，1起發生在住宅區，都是人群密集區域，其目的就是要製造大規模的殺傷，製造恐慌。如今回頭看，那就是一個轉折點。

連環爆炸襲擊直接影響到斯里蘭卡旅遊業，緊接着年底新冠疫情爆發，斯里蘭卡旅遊業就遭到重創。斯里蘭卡旅遊業佔GDP比重為12%，外匯收入有14%來源於旅遊業。這部分收入基本被凍結，只能維持局部運轉。這是斯里蘭卡這次爆發經濟危機的其中一個原因。

同樣也是在2019年，斯里蘭卡總統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進行了大刀闊斧的經濟改革。推行有機農業改革方案，聲稱要促進整個國家農業實現「綠色種植」，以提高農產品附加值，阻止外匯流出。所以，斯里蘭卡開始禁止化肥進口，理由是大量進口化肥，會消耗外匯。於是，2021年4月份政府宣佈禁止使用無機肥料和其他農用化學品。

斯里蘭卡本來就是一個農業為主的國家，其國土面積61%是耕地，其中有一半茶園、橡膠園、椰子園，這也是斯里蘭卡出口創匯的主要產品，斯里蘭卡有70%的人是直接或間接依賴於農業維持生計。在這種情況下，拉賈帕克薩竟然一刀切的直接進口化肥，毫無疑問是自毀城牆。

雖然這個禁令在去年11月取消，但已經導致斯里蘭卡去年稻米減產14%，讓斯里蘭卡失去了大米自給自足能力。這使得斯里蘭卡不得不大幅度提高糧食進口，今年斯里蘭卡的糧食進口達到了過去5年來新高。就進一步消耗了寶貴的外匯，從而造成惡性循環。另一方面，斯里蘭卡40%的糧食是從烏克蘭進口的，今年俄烏衝突爆發後，斯里蘭卡從烏克蘭進口的糧食鋭減，這一下子就導致斯里蘭卡國內的糧食危機爆發。與此同時，烏克蘭戰爭推高了食品和石油價格，該國通貨膨脹率超過50%，僅5月份食品價格就上漲近60%。

斯里蘭卡的化肥禁令非常離譜，打着阻止外匯流出的旗號，結果反而加劇了外匯的消耗。這說明拉賈帕克薩何不食肉糜。而更關鍵的指向恐怕是政治腐敗。這也是斯里蘭卡的老問題。公眾的憤怒大多也集中在總統和他的兄弟、前總理身上。在數周的抗議活動最終演變為暴力之後，後者於5月辭職。過去幾年，情況一直在惡化。

斯里蘭卡是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今年5月，斯里蘭卡出現外債違約，是亞太地區過去這20年來，首個發生外債違約的國家。當時斯里蘭卡可用的外匯儲備只剩下5000萬美元。而今斯里蘭卡的外債總額達到510億美元，今年需要償還的外債就有70億美元，而斯里蘭卡的GDP也只有825億美元，也就是斯里蘭卡的外債就佔了GDP的61%。斯里蘭卡因為外匯儲備消耗殆盡，正式宣佈破產，成為首個倒在本輪世界經濟危機的國家。

斯里蘭卡的債務結構，絕對值得非常多發展中國家警醒。外債高、貿易與經常性賬户長期處於赤字狀態，是典型的「雙赤字國家」。

斯里蘭卡的外債額、外債償債率自2013年以來一直居高不下。2018 年國際三大評級機構就已經將斯里蘭卡的評為B2級或B級。認為該國的償債能力較弱，一旦出現經濟、政治問題或受到外部衝擊，就會出現較高的外債違約風險。

早有學者根據斯里蘭卡官方公布的外債數據分析，從外部資源部有關外債預期本息償還安排看，2019-2022年、2025-2027年斯里蘭卡將迎來兩次外債償還高峰期，尤其在第一階段斯里蘭卡將在4年內償還高達151.39億美元的債務本息。某種程度上，斯里蘭卡這場危機遲早會來。加之，特別是今年，俄烏衝突與新冠疫情疊加，形成的是「暴風驟雨」， 斯里蘭卡自然就出現違約。

2009年，斯里蘭卡結束了26年內戰，在此後不到10年的時間裏，該國一躍成為南亞中高收入國家。短暫的經濟騰飛，暫時掩蓋了經濟結構性問題——這是很多發展中國家的通病。一旦經濟起飛，就忘了檢視經濟基礎的穩定和持續性。

斯里蘭卡實際上長期面臨外部經濟失衡的問題。外匯收入主要來自出口、僑民匯款和旅遊業。這樣的出口結構很容易受到國際大環境變化的影響。隨着貿易逆差不斷擴大，以及旅遊業的蕭條和僑匯的減少，斯里蘭卡外匯儲備就回持續下降。

而外債也是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在斯里蘭卡戰後重建中，外債大多作為投資流向基礎設施建設領域，而這一領域短期內無法實現經濟回報。這導致斯里蘭卡只能陷入借新債還舊債的惡性循環。

還有麻煩的是，長期處於入不敷出的斯里蘭卡，難以在國際市場上借到還款時間長、利率低的優惠貸款，來自融資期限短、利率高的商業貸款佔據比重逐漸上升。

簡單而言，概況就是，斯里蘭卡這個國家現在外債負債率很高，貨幣貶值很快，能源糧食高度依賴進口。但仔細想想，如今世界上這樣的國家還不在少數，土耳其、阿根廷、巴西等國都面臨這樣的風險。

有經濟學家警告稱，斯里蘭卡的危機為其他發展中國家敲響了警鐘，特別是那些經濟基礎薄弱、對外依存度較高的國家，會面臨更大風險。尤其是在聯儲局開啟加息周期後，新興市場國家的資本外流在所難免。早在今年4月份，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Kristalina Georgieva）就警告聯儲局和其他加息央行「注意對脆弱的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外溢風險」。IMF還在同月的報告中表示，60%的低收入發展中國家要麼已經身陷債務危機，要麼面臨債務危機的高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