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解讀勝利日紅場閲兵　邱世卿：普京意在團結內部｜專家有話說

2022年5月9日，俄羅斯舉行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7周年閲兵式，現場共有1.1萬名官兵與軍校學員、131件地面武器裝備參與，原本規劃的空中編隊參閲活動，則因天氣原因取消。而有別於過往經驗，此次閲兵是在俄烏衝突的背景下進行，故從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的致詞內容到獻花環節，皆有呼應此事的政治安排。對此議題，《香港01》採訪到台灣軍事評論員邱世卿，深入解讀此次閲兵式的安排調度，同時分析俄烏戰局的未來走勢。

01：此次5月9日勝利日閲兵，是1941年蘇聯紅場閲兵後，第一次戰爭期間的紅場閲兵，形式安排上也與過往不同。首先，此次受閲裝備較少，時程也較短，並重點強調了「獻花」環節：由普京親自前往紅場旁的亞歷山大花園，向位於此處的無名烈士墓敬獻花圈，亦向「英雄城市」紀念碑逐一獻花，氣氛帶有濃厚的歷史悲壯感。不知您怎麼看待俄羅斯此一安排？

邱世卿：這次勝利日閲兵，是俄羅斯處於衝突狀態的一次閲兵，要提醒的是，因俄羅斯未對烏克蘭宣戰，故不能稱為「戰爭期間」。而從參與兵力仍達1萬多人的規模，以及受閲裝備的數量來看，可以知道俄羅斯期望對外界展示，自己仍有充裕的力量應對未來西方國家的挑戰。

此外，與往年閲兵不同的是，今年閲兵觀禮台上多了許多受邀老兵，並在活動尾聲安排獻花環節，可以感受到俄羅斯想要在這個重要節日中，凸顯軍人的犧牲與衛國的貢獻。如此調度，除了能展現軍力鼓舞士氣外，也能借由大幅提升軍人的重要性，撫慰目前仍在前線作戰的將士，並期勉他們能效仿前人精神，努力完成任務。

01：此次勝利日閲兵事前彩排時，空中編隊部份如常舉行。但5月9日閲兵正式開始後，俄方卻傳來消息，表示空中部分因天氣原因取消。不知您怎麼看待這一安排？一般空中部分閲兵，要注意什麼天候條件？

邱世卿：我從直播的電視畫面中看到，閲兵式舉辦時，莫斯科當地的雲層偏低。這主要會有二方面影響，首先是編隊飛機在進入雲層後，因為目視的視線不佳，容易有空中撞機的危險；其次是雲層太低，觀眾很難清楚看到飛機從頭上編隊通過的效果。

在許多國家的閲兵典禮中，空中分列式通常是最容易受到天候影響的科目，為了安全起見，臨時取消空中分列式是很正常的經驗。

01：接續此一話題，此次俄烏衝突中，俄羅斯空天軍似乎未在烏克蘭戰場發揮顯著戰力。有分析認為，或許是擔憂與烏方戰機發生混淆，故俄方並未大舉投入空天軍。不知您怎麼認為？

邱世卿：在特別軍事行動的第一階段，烏克蘭仍有大量的單兵攜帶式防空導彈，以及少部分的S-300、山毛櫸與其他烏克蘭自制的車載野戰防空系統。在此局面下，俄羅斯空天軍的發揮確實受限，故除了中高空的空優爭奪外，對於地面支援需求，其經常是選擇性出動。

但第二階段行動開始後，俄羅斯空天軍逐漸摸清烏克蘭防空系統的應對方式，並探索出了解決方案，比如攻擊機會以「大角度仰射對地攻擊火箭」的方式延長射程，避免進入目標範圍5-6公里的距離內，降低遭單兵攜帶式防空導彈突襲的風險，連帶也增加對地支援的飛行架次，同時提升攻擊強度。我們可以從俄羅斯國防部公布的數據，觀察到這些變化。

另外，根據被俘烏克蘭士兵的證詞，他們在戰場上最畏懼的不是火炮也不是坦克，而是俄羅斯的空天軍。我想這跟外界的觀察有明顯的落差，但烏克蘭士兵的角度很好的說明了俄羅斯空天軍的成效。

01：此次閲兵中，普京講話並未如外界部分預測所述，將向烏克蘭正式宣戰，或是宣告新階段行動開展。觀其內容，更多是對此次特別軍事行動的動機說明，包括「北約和烏克蘭正在俄羅斯邊境製造威脅」、「俄羅斯與新納粹分子的衝突不可避免」、「俄羅斯的責任是盡一切努力，令全球戰爭的恐怖不再出現」等。不知您怎麼看待普京的閲兵式講話？

邱世卿：對於這次特別軍事行動的定義，俄羅斯總統普京已經在二月時闡述的很清楚，基本上也為整個軍事行動訂下框架。

如果在勝利日對烏克蘭宣戰，這表示莫斯科的政治精英對整個軍事行動的前景感到悲觀，且宣戰本身就是一個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的動作，我想除非烏克蘭武裝部隊越過邊境，深入俄羅斯領土之內，普京才會有宣戰或改變戰略目標的急迫性，否則在俄羅斯可以實際控制頓巴斯（Donbas）之前，我不認為俄羅斯會有調整或改變第二階段軍事目標的需要。

而普京在閲兵式的講話，與其說是對外宣告俄羅斯的態度，不如說是團結俄羅斯的內部，並利用這個機會，讓俄羅斯民眾知道西方對俄羅斯的偏執與誤解，這可以激化國內民眾對於俄羅斯政府的支持。我們從最近的俄羅斯內部民調也可以看到這一點。

內部問題，通常是一個國家在面對可能的長期戰爭中，第一個要確保的安定因素。

01：此次閲兵式上，山毛櫸防空導彈（Buk missile system）亦有受閲。而在遠處的烏克蘭戰場上，山毛櫸是俄軍防空火力的重要來源之一，但烏克蘭所用的山毛櫸也造成俄軍損耗與傷亡，此外烏克蘭購自土耳其的拜拉克塔TB2武裝無人機（Bayraktar TB2）則傳出摧毀俄軍山毛櫸的消息。不知您怎麼評價山毛櫸在烏克蘭戰場的表現？

邱世卿：山毛櫸防空導彈在蘇聯時期有大量的庫存，因此不管是烏克蘭或俄羅斯手上，都有大量的山毛櫸防空導彈，對於非匿蹤的戰機來說，山毛櫸防空導彈已經足夠可以應付。

要特別說明的是，在衝突的初期，俄方山毛櫸導彈系統的搜索雷達對於無人機的辨識能力並不好，所以經常無法發現烏克蘭在空的無人機。後期經過技術調整，俄羅斯的山毛櫸導彈現在也能很好的應對土耳其的Bayraktar TB2，這一點從最近別爾哥羅德地區（Belgorod）的多次擊落紀錄可以看出。

沒有一種防空系統能夠百分之百攔截外來襲擊，且飛機與防空導彈的對決，牽涉到的因素很多，技術也很複雜，但我們仍可用「擊落飛機數量」，來做簡單的對比。

如果以成本跟擊落數量來比較的話，烏克蘭以及俄羅斯的山毛櫸防空導彈性價比都不差。

01：眼下除了亞速鋼鐵廠尚在清剿外，馬里烏波爾（Mariupol）已大致落入俄軍之手，赫爾松（Kherson）也開始恢復日常運作，但俄烏兩軍的戰鬥仍在持續。在您看來，烏克蘭戰場的未來情勢如何？有分析認為，俄羅斯在頓巴斯地區的推進速度過慢，戰爭即將長期化，不知您怎麼看？

邱世卿：頓巴斯戰場由於涵蓋的正面廣達200公里，縱深的長度也相當於200公里，因此我們可以將戰場再細分為哈爾科夫（Kharkiv）、伊久姆（Izium）、北頓涅茨克市（Sievierodonetsk）-頓涅茨克（Donetsk）、頓涅茨克-扎波羅熱（Zaporizhzhia）以及赫爾松-尼古拉耶夫（Mykolaiv）這幾個區域。

哈爾科夫方向，俄羅斯武裝部隊正逐漸退往邊界區，預計保留10-20公里的緩衝區，這裏是烏克蘭主要反攻的地區，也收復了不少原被俄羅斯佔領的村落。

伊久姆方向是目前俄羅斯武裝部隊集群主要的突破方向，從這裏俄羅斯部隊呈扇形展開，一路往巴爾文科沃（Barvinkove）切斷烏克蘭在斯拉夫楊斯克（Sloviansk）的補給線；另一路則從利曼（Lyman）的方向包圍斯拉夫楊斯克，希望能達到分割斯拉夫楊斯克與烏克蘭在頓巴斯北部幾個旅的聯繫。這個方向的攻勢雖然緩慢，但很有成效。

北頓涅茨克市-頓涅茨克一線，烏克蘭修築了大量的塹壕防禦體系，縱深達20公里，這是俄羅斯推進速度緩慢的主要原因。在這裏機動戰並沒有效果，雙方打的是一場類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塹壕陣地戰。儘管推進的難度很高，但是俄羅斯武裝部隊以及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還是突破烏克蘭的防禦，成功佔領了波帕斯納亞（Popasna），足以威脅烏克蘭在東部的防線。

頓涅茨克-扎波羅熱的前線位置變化不大，雙方接觸線的位置跟一個月前差不多。頓涅茨克民兵努力的在阿夫迪夫卡（Avdiivka）以及馬林卡（Marinka）發動攻勢，希望能將防守的烏克蘭武裝部隊吸引在原處，使其無法北上增援。

赫爾松-尼古拉耶夫方向，俄羅斯武裝部隊呈現戰略性防守的態勢，並不嘗試主動對尼古拉耶夫發動攻勢，由於赫爾松正在準備公投，因此俄羅斯在這個地方的首要目標是穩定。

從我的角度看，烏克蘭武裝部隊在頓巴斯戰場的損失比俄羅斯要高，不論是部隊減員還是補給，都對烏克蘭造成巨大壓力，即使西方運送再多武器，還是得要戰鬥人員來操作。現在時間對俄羅斯是有利的，也因此我不認為這場衝突會很快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