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供波蘭保加利亞天然氣　俄羅斯「盧布買氣」攻勢陸續有來？

4月26日，波蘭的國營天然氣公司PGNiG，以及保加利亞的能源部，都先後證實收到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的通知，將從4月27日起停止對兩國的天然氣供應，原因是兩國拒絕跟從普京在3月底簽下、要求各「不友善國家」以盧布購買俄國天然氣的規定。

雖然波蘭和保加利亞當局都宣稱已進行了準備工作，足以應付俄氣突然斷供的情況，但兩國的情況卻不太一樣。

早有準備的波蘭

目前，波蘭有一半左右的天然氣依賴俄國供應，但長期對俄羅斯抱有戒心的波蘭，似乎對天然氣斷供預早做好了準備。其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Morawiecki）就聲明，該國的天然氣儲存量佔其總儲存容量（3.5 BCM）高達76%，相等於該國全年從俄國進口天然氣總量（10.2 BCM）的超過25%。如今和暖氣候將至，天然氣需求下降，相信即使沒有任何額外供應（事實上會有），也能安渡好幾個月。

同時，波蘭早就建成了接收液化天然氣的港口（相較之下，德國連一個都沒有），目前每年可接收大約6 BCM的液化天然氣，其在2021年的使用度則在大約4 BCM的水平，尚有空間接收更多海運天然氣的供應，而這個港口目前也正在擴展當中。

而且，在短期內，波蘭尚可從德國透過現有管道「逆向」進口天然氣，其與立陶宛和斯洛伐克的天然氣管道也即將開通。到本年底，輸送能力相當於其每年俄國天然氣進口量的管道亦將連接波蘭和挪威，使波蘭的供應有了另一個更友好的來源。

而事實上，波蘭與Gazprom的天然氣供應合約到本年底即將期滿，而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一直呼籲歐盟全面制裁俄國能源的波蘭，早就決定了不會續約。因此，某程度上，此刻俄國對波蘭的斷供，只是讓波蘭早準備好要面對的狀況提早出現而已。

準備不足的保加利亞

不過，對於保加利亞而言，這一次俄國斷供天然氣的衝擊將大於波蘭。

目前，保加利亞超過九成的天然氣供應來自俄羅斯。與波蘭一樣，保加利亞與Gazprom的天然氣供應合約本來就將在本年底到期，而保加利亞本年3月已宣布不會與俄方續約。

不過，保加利亞的準備顯然不及波蘭齊全。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保加利亞的盤算是，從全面依靠俄國天然氣，急速轉向依賴其與希臘及土耳其的天然氣管道供應，吸納途經兩國的液化天然氣，以及來自阿塞拜疆的天然氣——保加利亞已與阿塞拜疆達成了足夠其每年天然氣消耗量（約3 BCM）三分之一的買氣合約。

問題是，保加利亞與希臘的天然氣管道預計要到本年6月底才能完工，但保加利亞的天然氣儲存量只及其總儲存容量（0.6 BCM）的17%。當俄國斷供天然氣之後，保加利亞要即時另覓供應來源，相信會面對更大困難。

但相較於連液化天然氣接收設施也沒有、如今正「臨急抱佛腳」地趕建接收站和租用浮動接收設施的德國，保加利亞也尚算早有了一些減用或停用俄國天然氣的準備。

而由於4月的天然氣供應發票將在5月發出，到時候歐盟各國都要決定是否要遵守普京的法令用盧布而非歐元或美元去支付購買俄國天然氣的款項，這次針對波、保兩國的行動，也可算是俄方的「小試牛刀」。

「斷氣」與違反自訂制裁的兩難

「盧布買氣」的問題在於，根據歐盟多國的分析，即使Gazprom銀行如今並不在歐盟對俄制裁的列表上，要求歐盟公司以盧布支付天然氣費用，將會造成違反歐盟制裁的狀況。

因此，歐盟各國都要面對一個困難選擇：到底是堅持合約上規定的歐元或美元（規定以此兩幣支持的合約佔歐俄天然氣合約總量的97%）去支付俄方，一賭普京敢否全面對歐斷供天然氣，還是要違反自身的對俄制裁，或者從中鑽漏洞？

根據牛津能源研究機構（Oxford Institute for Energy Studies）的分析，普京的法令將要求天然氣買家在Gazprom銀行設立兩個戶口，一是歐元/美元戶口，另一個是盧布戶口。買家先將歐元/美元存入第一個戶口，Gazprom銀行將在俄國國內把外幣兌換成盧布，再存進買家的盧布戶口，然後再將相關的盧布轉進Gazprom公司的戶口。

歐盟在4月中的初步分析顯示，由於此舉將給予俄國對外幣兌換的時間和匯率的控制，將違反制裁。當時，德國副總理兼經濟和氣候保護部長哈貝克（Robert Habeck）就表明天然氣買家的盧布戶口，根據專家共識，屬於企圖繞過歐盟制裁的工具，「我們不容許任何通過後門繞過制裁的行動」。

而且，此等操作將會是由俄方為歐洲買家進行盧布兌換，雖然合約指明以歐元/美元定價，但兌換當中匯率和手續費等等，都有可能被俄國利用為變相提高天然氣售價的工具。

目前，歐盟27國中只有向來親俄的匈牙利政府表明願意以盧布買氣。

不過，一項在4月21日公布的歐盟文件，卻顯示歐盟的最新判斷是認為同時符合普京「盧布買氣」法令和歐盟制裁的支付方式是「有可能的」。

歐盟或「得過且過」繼續買氣

根據「盧布買氣」的法令，「不友善國家」的買家此前按天然氣合約將歐元/美元存入供應方帳戶的行動，將不再被視為滿足合約責任條款的行為，而是要以盧布的存入為準。但根據歐盟堅持的「合約精神」，當買家存入歐元/美元之後，合約責任條款即已被滿足。如果俄方以歐洲買家沒有履行合約責任為由停止供氣，對歐盟而言，這將是俄方違約，正如今天波蘭和保加利亞對Gazprom的指控一般。

在4月21日的文件中，歐盟指出「盧布買氣」法令當中的付款程序之所以違反歐盟制裁，是因為當中會牽涉到受制裁的俄國中央銀行，而由於歐洲天然氣買家將歐元轉換成盧布的過程未有一個確定的兌換時間，經手的款項甚至可能會被認為是歐洲企業對俄國政府機構的借貸。

要同時符合「盧布買氣」法令和歐盟制裁，此文件似乎是暗示歐洲企業以一些「非正式」的手段去進行交易，基本上是一種「得過且過」的臨時辦法。

一方面，文件在宣稱同時符合兩者要求「有可能」的文句中，稱歐盟企業可以直接用過去的方法來付款，即是將歐元/美元存入供應方戶口，然後要求供應方履行合約。

這某程度上符合了「盧布買氣」的法令和歐盟制裁：雖然以歐元/美元支付，根據普京的法令而言，不能算作歐方履行合約責任，但這並不阻礙俄國天然氣供應方主動履行它們的供應責任。

另一方面，歐盟的文件也似乎暗示，歐盟企業可以在Gazprom銀行開通上述兩種貨幣的戶口（因為該行未有受到制裁），然而在將歐元/美元存入第一個戶口之際，可同時附上明確聲明，指出它們將這個存款行為認定為合約責任的履行，因此就可以避過上述提到「歐洲企業對俄國政府機構借貸」的違反歐盟制裁的問題。

從歐盟的最新判斷來看，歐盟似乎是願意以上述的「非正式」手段繼續配合普京的「盧布買氣」法令，同時在名義上避開違反自身對俄制裁的行為。

問題是，普京會否願意容許歐盟在名義上不必違反自身制裁，顧全着歐盟的面子？

從Gazprom針對波蘭和保加利亞兩國的斷供決定來看，普京此刻的答案是否定的。

但如果以德國為首的買氣大國最終決定忍痛一博的話，普京的態度也未必沒有可能轉變。畢竟透過管道輸歐的俄國天然氣要出口到其他地方有極大困難。歐洲斷買、俄國斷供，對雙方而言，也是一道雙刃劍。

此刻普京就「盧布買氣」法令進作出了第一波攻勢，到底最終雙方是要兩敗俱傷，還是互相裝模樣了事、得過且過，在未來幾個星期內，將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