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對俄禁用SWIFT是「金融核武」？
俄羅斯總統普京猝不及防的對烏克蘭進行了襲擊。在第4天，終於，美國與歐盟、英國和加拿大發表共同聲明，宣布針對俄羅斯部分本已受國際制裁的銀行，禁止其使用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國際結算系統。這被認為能對俄羅斯形成「金融核武」打擊。
此前，歐盟對此決定很猶豫。幾位歐盟消息人士表示，「歐盟目前不太可能採取措施」。歐盟立場不難理解。俄羅斯是歐盟重要的貿易和投資夥伴，特別在天然氣等能源領域，歐洲40%天然氣，和超過25%石油供應都來自俄羅斯。一旦實施全面制裁將令歐洲面臨巨大缺口，歐洲經濟造成嚴峻衝擊。且事實上，俄歐圍繞能源貿易投資建立起來的金融網絡短時間內難以完全切割，過於嚴厲的金融制裁措施會將使歐洲遭到反噬。
而且，普京一出手，國際油價、天然氣價格立刻飆升，布倫特原油和美原油立刻站上100美元，布倫特原油期貨已突破105美元/桶。歐洲天然氣價格也立即飆升超過50%。另外，小麥、玉米等商品價格方面同樣飛起。歐美通貨膨脹本早已高到離譜，這更令他們更如鯁在喉。
如今俄羅斯被禁用SWIFT，打擊是巨大的。全球大部分國際貿易都還是用美元結算，大部分除現金交易以外的美元交易，都還脱離不開這套系統。若與之脱鈎，俄羅斯的國際金融交易，包括佔該國總收入40%以上的油氣出口收益將被切斷，其經濟必然會受到長期的影響。
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後，美國從SWIFT系統剔除俄7家大型銀行，導致約50萬張信用卡和借記卡的支付功能被凍結，恐慌性擠兌現象頻出。短期內，俄羅斯各大銀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沖擊，大量商業活動陷入停滯。
但對於俄羅斯來說，一方面經歷了2014年的壓力測試；另一方面既然敢動手，就已經做好了被制裁的準備，估量過了最大的衝擊。大體梳理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的金融領域制裁會發現：
其一，俄早已被列入特別國民（SDN）名單。有400多個人和500多實體被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管理辦公室 （OFAC）列入制裁名單。在2014年11月，美國國務院宣佈的對俄製裁措施，已經包括禁止俄羅斯國有銀行採用美元結算。
其二，在對俄實施制裁背景下，美歐禁止本國或相關國家金融機構購買俄羅斯央行、財政部、國家福利基金在一級市場發行的盧布或非盧布債券。並且，美歐制裁切斷俄的融資渠道，限制俄羅斯企業與歐美企業進行經濟往來。同時，外國金融機構也因為擔心受俄羅斯牽連而遭到美國製裁，而拒絕和制裁名單上的俄羅斯公司往來。
其三，根據美國「長臂管轄」相關原則，以美元為媒介或使用美國銀行進行的交易都會自動將交易雙方置於美國的法律管轄之下。俄羅斯向世界其他國家銷售能源或其他任何產品，只要在貿易中使用美元結算就會遭受美國的制裁。
也就是說，對俄羅斯企業來說，早已遭到「金融核打擊」，何差一招禁用SWIFT。俄羅斯早已估量過，他所要承受的是什麼。
然而，更值得注意到的是，事實上，在2014年克利比亞事件後，美、英等國呼籲曾多次威脅切斷俄羅斯和SWIFT系統的聯繫。雖然俄羅斯力圖建立本國的支付系統和金融訊息交換系統——盧布結算支付系統（MIR/МИР）和金融訊息交換系統 （SPFS），但這還不足以為道。反而是近年來，隨着俄能源產量和出口均維持高位，俄大力推行「去美元化」，進一步削弱制裁的威懾力，應放大來看。
俄羅斯一直在流通領域減少美元的使用，特別注意減少在國際結算中使用美元。可以說，俄羅斯經濟發展部制定了在外貿領域去美元化的方案。俄羅斯央行公布的數據顯示，2020年第四季度俄羅斯出口結算中美元佔比有記錄以來首次跌破50%，降至48.3%，歐元結算佔比增至36.1％。而作為國際能源出口主要大國，俄羅斯直接宣佈從2019年開始在原油和天然氣交易中拒絕使用美元支付，必須使用歐元或其他貨幣支付。在國防工業出口中，俄羅斯也早就將美元拒之門外。
俄羅斯在同獨聯體國家、歐亞經濟聯盟、上合組織、金磚國家等主要貿易伙伴的貿易中，結算貨幣也從美元過渡到盧布或其他外幣。在歐亞經濟聯盟內，俄羅斯70%的出口產品和30%的進口產品是用俄羅斯盧布支付。而根據俄經濟發展部的方案，2024年，俄羅斯貨物和服務貿易中用盧布結算的貿易額應達到3,000億美元。同時，與歐亞經濟聯盟國家的本幣結算率應提升至90%。此前數據顯示，2020年俄羅斯同獨聯體的貿易額中60%使用盧布結算。而俄羅斯與金磚國家、 歐盟、中國的非美元出口結算份額已經超過50%。
此外，在2018年之前，美元一直是俄羅斯央行最重要的外匯儲備之一，佔比曾中高達45%左右。但之後，由於美國對俄羅斯的制裁日益收緊，為降低被制裁風險，俄央行開始不斷減少美元在外匯儲備中的佔比，同時提高歐元的比例。俄羅斯中央銀行數據顯示，從2020年6月30日到2021年6月30日的一年裏，美元在俄羅斯國際儲備中的份額從22.2%下降到16.4%，而歐元則從29.5%上升到32.3%。
同步進行的還有拋售美國國債。2010年10月時俄羅斯持有的美債為歷史最高值，躋身美國國債前10大持有國。克里米亞危機後，俄羅斯開始加快拋售美債。美國財政部最新公布的數據，2021年2月時俄羅斯幾乎完全清空了美國長期國債。並且，俄羅斯表示今後將不再購買美元債務。對應增加的是黃金儲備。2020年數據顯示，在2014年之後的幾年中，黃金市場的主要買家俄羅斯央行囤積了超過1,200億美元的黃金儲備，佔外儲資產的20%。俄羅斯央行的黃金儲備佔其國際儲備的份額已上升至17年以來新高。
去石油美元霸權，亦是一個關鍵。石油與美元之間的錨定關係是美元霸權的最大軟肋，切斷美元與石油之間的錨定聯繫就動搖了石油美元的霸權。從2020年新冠肺炎肆虐全球的背景下，國際原油需求大幅度下跌，俄羅斯拒絕了沙特關於石油減產的建議，引起國際原油價格大幅度下跌。造成美國頁岩油企業紛紛陷入困境。再到今年2月以沙特和俄羅斯為首的OPEC+聯盟召開月度產油政策會議，視頻會議僅用16分鐘便達成共識，堅持按原計劃在3月增產40萬桶/日，拒絕了此前美國和印度主要石油消費國每天增產60-80萬桶的訴求。表明美國影響石油價格的能力在迅速減弱。這個危險的信號，美國政府不可能無感。
烏克蘭兵臨城下了，美國能給的支援就是金融制裁。其實為什麼動輒金融制裁，因為是美國藉助美元霸權地位，將美元武器化，動輒以制裁相威脅。但久而久之，由於美國的單邊主義傾向、經濟制裁、 美元武器化，迫使了越來越多的被制裁國家要走上去美元化的道路。更別說，當美元的霸權地位與其經濟實力不匹配時。俄羅斯就是最為典型的國家。
如此，就必須要問，當對俄禁用SWIFT一再被拿來當「金融核武」，這一招傷的究竟會是誰？有人短痛，但更有人更會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