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土耳其、俄羅斯的三角關係

在烏克蘭-俄羅斯危機中，一種謹慎的分析觀點是這樣的：
俄羅斯與烏克蘭、美國及北約之間最近的危機是對土耳其外交政策的考驗，安卡拉是北約成員國，與烏克蘭保持有軍事和防務關係，但另一方面，安卡拉與莫斯科在多個地區問題中處於合作和接觸狀態，這使得土耳其立場非常精準，並且充滿了許多複雜的考量。

錯綜的關係

土耳其是北約的第二大軍事力量，在其任務中發揮着積極作用，並在該國領土上擁有對其極為重要的軍事基地。然而，特別是出於與美國關係的原因，土耳其在過去幾年裏急於接近莫斯科，而俄羅斯是土耳其及北約的傳統競爭對手。

例如華盛頓支持敘利亞東北部的「庫爾德」民兵組織，安卡拉認為這是恐怖組織，在伊斯蘭教政治運動居倫運動問題上與後者缺乏合作，土耳其與俄羅斯的和解令華盛頓感到不安，這些都是導致美國與安卡拉關係緊張的原因，以至於達到制裁和施壓的階段。

另一方面，土耳其與俄羅斯的關係在政變未遂後得到了發展，兩國之間的貿易往來顯着增長，在諸如土耳其溪天然氣項目和阿庫尤核電站等能源領域的大型項目中，安卡拉獲得了莫斯科的支持和融資，而且，土耳其成為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的第一個北約國家，並暗示該國也可能購買蘇霍伊戰鬥機。

在危機三角的第三個角落，土耳其與烏克蘭建立了特殊關係，其目的是平衡俄羅斯在黑海盆地、高加索和中亞的影響力。安卡拉向基輔提供了數億美元的軍事支持，並與其達成了無人機——土耳其無人機最近非常著名並被證明有效——交易，其中包括頓巴斯地區，這激怒了俄羅斯。

確定立場

從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出安卡拉對危機立場的準確性及其複雜性，土耳其是美國「對其非常激怒」的北約成員國，是俄羅斯的傳統盟友，而土耳其從未如此接近俄羅斯，此外，土耳其暗中支持烏克蘭，敵人的敵人即朋友。

另一方面，將危機升級為軍事衝突不符合土耳其的利益，在該地區需要平靜和穩定以服務其經濟的階段，這將使該地區的氣氛緊張，並使其面臨有關危機各方的總體立場以及與海峽有關問題的艱難選擇，北約在等待土耳其與其完全結盟，而俄羅斯則希望土耳其至少保持中立，此外，危機可能對敘利亞、利比亞和南高加索等其他地區問題產生影響。

安卡拉也意識到，俄羅斯和北約之間的軍事衝突烈火可能會蔓延到土耳其，特別是因為黑海是危機的核心，甚至可能是危機的原因之一，這是莫斯科和北約在整個前蘇聯空間、東歐和黑海盆地爭奪影響力和相互牽制的一場鬥爭。

此外，在每一次類似的危機中，安卡拉都面臨一種困擾，即土耳其對多年來忽視其利益和國家安全的西方盟友和夥伴的不信任，安卡拉也不希望俄羅斯在與北約和美國的衝突中失敗，因為後者可能會與莫斯科達成協議，將其排除在考量之外，同樣可以理解的是，土耳其的立場將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局勢惡化的程度，以及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干預程度。

因此，土耳其的最低限度立場將是聲援基輔，並譴責俄羅斯對其領土的軍事干預——如果發生的話——理由是，這是對主權鄰國的無理攻擊，並且與北約及西方集團立場保持一場，更重要的是，土耳其決策者通常會根據事態發展對其表示讚賞。

制裁俄羅斯的想法對土耳其沒有吸引力，土耳其不希望與它發生直接或間接的對抗，至於軍事選擇，則更沒有可能性，對土耳其更加沒有吸引力。

烏克蘭不是北約成員國，因此，即使北約進入危機線，土耳其也沒有「義務」保衛它，這與北約章程第5條規定有所不同。因此，土耳其可能會滿足於半中立的團結立場，除非需要考慮其與北約和華盛頓的關係。

至於海峽，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因為根據《蒙特勒公約》，在發生戰爭情況下，安卡拉擁有阻止和允許軍艦進入黑海的決定權，截至目前，土耳其官方聲明似乎表明，其希望儘可能保持中立，而且，北約對俄羅斯的任何公開有偏見的立場都將被迫遵循不利的事態發展。

調解機會

鑑於上述所有情況，安卡拉的利益和努力在於避免戰爭並啟動和平解決方案，因此，土耳其並不滿足於支持俄美或俄羅斯與大西洋對話，而是將自己定位為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調解人，呼籲冷靜、智慧和理性語言佔據主導地位，並對俄羅斯發出含蓄警告，反對在烏克蘭進行的任何軍事冒險，並表示，這是「不現實的」，需要「重新考慮自身和世界的變化」，正如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所說。

在這樣的危機中，任何調解成功的機會主要取決於三個因素：調解方得到雙方的信任，並與雙方建立了良好關係，並擁有能夠拉近雙方觀點、提出倡議或施加路徑的工具，當然，雙方都接受其調解。

首先，如前所述，安卡拉與莫斯科和基輔的關係都非常好，土耳其是後者的直接支持者，並在敘利亞、利比亞和南高加索地區達成了多條諒解和合作路徑，此外，對於莫斯科而言，土耳其立場基調與美國和一些歐洲明顯尖銳的立場更具優勢，而且，過去幾年，普京和埃爾多安的私人關係也不斷發展。

至於第二個條件，安卡拉似乎沒有對危機雙方施壓的籌碼，也沒有工具來克服障礙並強行解決問題，土耳其手中沒有能夠對莫斯科或基輔施加任何壓力的軍事、經濟或外交籌碼，更不用說對以華盛頓為首的北約施壓了。

在立場方面，基輔從一開始就歡迎土耳其的調解提議，而莫斯科對此保持沉默，這合乎邏輯，因為普京更傾向於與北約談判，以達成一項全面協議，概述雙方在烏克蘭危機之外的長期關係。

因此，土耳其或許會試圖將俄羅斯和烏克蘭這兩個國家聚集在一張桌子上，保證雙方有直接對話的可能性，以消除誤解，並最大限度地達成適合雙方的解決方案。然而，這並不妨礙安卡拉在這次對話中提出一些關於如何擺脫危機的初步想法，這些想法將熱衷於把令北約滿意的內容納入其中。

在此背景下，土耳其總統本月對烏克蘭的訪問對於試探基輔的脈搏具有重要意義，然後，如果發生的話，在普京訪問土耳其期間，將這幅畫面轉達給普京，在新冠大流行和普京總統工作許可條件下，俄羅斯總統府已對此予以了肯定。

這使我們認為，普京對土耳其調解的想法並不熱情，因此，在撰寫本文時，普京還沒有宣佈明確的官方批准，為了不失去與土耳其的關係（在這樣的危機中很重要），而且在與美國談判陷入僵局情況下，這可以向美國施壓，鑑於此，普京可能會求助於與安卡拉的溝通作為平行路徑的舉措。

但無論如何，土耳其的立場是反對俄羅斯干預烏克蘭，但又不認同北約對莫斯科的攻擊語氣，如果再考慮土耳其致力於作為雙方調節者的意圖，這將意味着其立場將更溫和，因此，從莫斯科的角度來看，這將更容易被接受，更不咄咄逼人，從長遠來看，這可能會對土耳其產生積極影響，不管安卡拉是否能夠啟動調解，或者仍然只是一個提議，到目前為止，這似乎很有可能。

我站在烏克蘭的立場上解構這場危機，我認為烏克蘭明顯忽略了土耳其的重要性，而傾向於歐盟和北約。實際北約與歐盟中間隔着很大的一塊地理中間帶，羅馬尼亞、波蘭、摩爾多瓦等國。要注意的是，德國並不與烏克蘭直接接觸，雖然存在能源管道的問題，這是德國對於烏克蘭危機三心兩意，不僅拒絕烏克蘭加入北約，從而承擔起防衛責任，而且在烏克蘭急需援助的時候，僅僅送過來5000頂「帽子」來羞辱烏克蘭的重要原因。

烏克蘭應該注意到這一點，歐盟和北約幫助不了烏克蘭，相反的是，土耳其則可以。所以，今後烏克蘭應該建立的是一種烏克蘭-土耳其-俄羅斯之間的三角關係，設法在俄羅斯和土耳其之間獲得自己的地緣利益。

從經濟利益的角度來看，其實同樣如此。烏克蘭從土耳其贏得投資和項目的可能性，遠比從歐盟得到的更大。歐盟即便希望向烏克蘭提供經濟援助，這實際是一個產業佈局的滲透過程，中間的過渡地帶國家，實際也會攔截一部分，真正到達烏克蘭的可能性不大。土耳其則與烏克蘭隔着黑海，遙相呼應，只要烏克蘭將發展敖德薩作為重點，則可以建立起與土耳其對接的橋頭堡，為今後的地緣政治互動，創造條件。

所以，現在的烏克蘭實際已經到了調整地緣政治佈局的時候。

本文轉載自安邦智庫，作者為安邦智庫創始人，陳功。
原標題為「試論『烏克蘭-土耳其-俄羅斯』的三角關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