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韓需徹底重審對朝談判策略｜專家有話說

朝鮮缺乏發動持續戰爭的能力，制空和地面力量極其薄弱，是以，要求平壤完全放棄導彈與核能力，無異於要求平壤完全解除武裝。因此，展望未來，韓國新政府（3月總統選舉，5月就職）及美國需要徹底重審他們對朝鮮的談判策略：默認接受朝鮮導彈的發展，同時推動朝鮮降低其核能力。
此外，如果朝鮮開始削減核力量，美韓應考慮提出縮減或暫停聯合軍事演習，以換取朝鮮同意凍結其核計劃並接受檢查。

自1月5日以來，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朝鮮先後7日發射包括「高超音速導彈」和中程彈道導彈在內的導彈。這並非近期內朝鮮首次頻繁試射導彈，早在2021年九月，平壤也曾先後5日測試導彈。然而，今年的發射與美朝關係迅速降溫相關。這是1月的試射與去年九月的不同之處。

紀念日臨近　朝鮮三度試射高超音速導彈

去年9月，朝鮮在慈江道首次試射高超音速導彈。2022年1月5日，朝鮮進行了另一次測試，從內陸某處向日本海發射。隨後，平壤於1月11日三度試射了一枚高超音速導彈，從慈江道向日本海發射了一枚飛行物。

韓國國防部表示，朝鮮於1月5日發射的導彈最高速度達到6馬赫，飛行距離不到700公里，高度低於50公里；而1月11日導彈速度則達到10馬赫，飛行距離超過700公里，高度約60公里。

值得留意的是，在朝鮮1月5日試射後，據朝鮮《勞動新聞》1月6日報道，金正恩對試射結果非常滿意，並對國防科研部門表示「熱烈祝賀」。而韓國國防部卻於1月7日將之描述為「只是一枚普通導彈，朝鮮誇大了導彈的能力」。彷彿是作為回應，朝鮮隨後便於1月11日試射了另一枚具有更先進能力的導彈。

金正恩於1月11日稱讚高超音速導彈的研製是「一項巨大的突破」。然而，韓國對此一直持懷疑態度。韓國航空大學教授張永謹（音譯）說：「該導彈系統僅經歷3次試飛，未必具備實戰能力」。

高超音速導彈比常規導彈更難攔截，被稱為「遊戲規則改變者」，但這有誇大其詞的成分。美國和韓國擁有精確瞄準和打擊金正恩辦公室和他諸多豪宅的能力。因此，即使朝鮮證明已擁有高超音速導彈能力，但除非金正恩發瘋，否則他不會用它對韓國率先發起打擊。因此，這些新型導彈不會改善朝鮮的國安短板，也不會削弱韓國的安保能力。

即便如此，目前擁有高超音速導彈能力的國家只有中、美、俄。若朝鮮果然「成功」試射，這將鞏固其人民的驕傲和忠心，進一步提升金正恩的權威。

今年，朝鮮有兩個重要的紀念日，即2月16日（金正日80歲誕辰）和4月15日（金日成110歲誕辰），當局將其描述為「值得慶祝的偉大革命時刻」。金正恩作為統治者的合法性源於他是金日成之孫和金正日之子。因此，他須以必要的盛宴來紀念這兩個政治節日。朝鮮高超音速導彈技術的「重大突破」旨在表明該國至少在國防領域有能力取得真正的進展。這樣看來，趕在四月金日成誕辰之前營造節日氣氛，是（朝鮮試射導彈的）一個主要促因。

美國再發起單方面制裁　朝鮮威脅重啟核試驗

面對朝鮮的相關行動，美國採取了額外的單邊制裁。1月12日，美國財政部海外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以「參與朝鮮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WMD) 和彈道導彈計劃」為名，公佈了針對 6 名朝鮮公民、1名俄羅斯國民以及1個俄羅斯組織的制裁措施。

對此，朝鮮外交部發言人抨擊美國稱，「如果美國挑釁採取這種對抗姿態，朝鮮不得不表現出更強硬的反應」。朝鮮表示自己並未試射足以打擊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ICBM），若美國堅持以制裁作為回應，朝鮮只得進一步展示實力。

1月14日下午，平安北道義州郡，朝鮮從移動的鐵軌列車向日本海試射了兩枚朝鮮製俄羅斯KN-23短程彈道導彈。1月17日上午，朝鮮從平壤順安機場向日本海試射了兩枚被稱為「朝鮮ATACMS（陸軍戰術導彈系統）」的KN-24導彈。朝中社1月18日報導稱，前一天的試驗是「戰術制導武器的火力檢驗」，這意味着KN-24正在全面生產並已部署。

1月17日的導彈試射，正好發生在韓國總統文在寅訪問中東各國期間，這些國家是朝鮮武器和軍事技術的主要出口市場。試射發生時，文在寅正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簽署價值約35億美元的軍售協議，出口韓國「天弓II」（KM-SAM）忠誠地對空彈道導彈攔截系統。朝鮮當時試射彈道導彈，被認為是在向中東各國展示其「精確性、穩定性和作戰效能」。

1月19日，金正恩召開朝鮮勞動黨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政治局會議，批評美國干涉朝鮮行使主權，嚴厲譴責美國1月12日針對朝鮮兩次高超音速導彈試射所發起的制裁。會議並要求「立即加強和發展更強有力的物質手段，以切實壓制美國愈演愈烈的對朝敵對行為」，並向相關部門下達指示，「全面再次考慮我國為建立信任關係而率先採取的措施，及時研討重啟一切暫停的活動」。

2018年4月，朝鮮勞動黨七屆第三次會議宣佈暫停核試驗、中型和洲際彈道導彈試驗，關閉豐溪里核試驗設施。因此，金正恩在1月會議上的指示，可以被解釋為考慮恢復核試驗、洲際彈道導彈試驗，甚至恢復該國已關閉的核武研製設施。

美國原計劃於1月20日召開聯合國安理會會議，試圖確認朝鮮自去年9月以來的試驗違反了安理會相關決議，並通過額外的聯合國制裁。因此，金正恩在1月19日召集政治局會議，其所傳達的信息是，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新的制裁，朝鮮將通過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試驗作出回應。不過在中國和俄羅斯的反對下，聯合國安理會沒有採納美國發起額外制裁的提議——因此，朝鮮也不再有藉口作出反應。

在這種情況下，朝鮮若重啟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試驗將得不償失，他們也不至於採取如此愚蠢的舉動。在2017年的核試驗和導彈試驗之後，朝鮮宣佈已實現其核武大業，額外的試驗不太可能使其在美朝談判中獲得額外的議價能力。

中國擔心，如果朝鮮繼續發展其核能力，韓、日乃至台灣都可能開始發展其核能力，而美國也會允許這樣的舉動以制約中國。因此，雖然中國不介意朝鮮的非核試驗，卻必須參與聯合國安理會針對朝鮮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試驗的制裁。

半島前景展望

1月25日和1月27日上午，朝鮮在咸鏡南道咸興市兩度試射地對地遠程巡航導彈。此外，朝鮮在1月30日試射了能夠打擊關島的中程彈道導彈「火星12」（Hwasong-12），並暗示如果美國對平壤實施額外制裁，朝鮮可能會繼續測試洲際彈道導彈。

展望未來，平壤可能在金正日80歲誕辰和金日成110歲誕辰的閱兵禮展示戰略武器。他們還可以發射更多衛星，發射尚未測試的潛射彈道導彈（SLBM），又或開始修復豐溪里核試驗場。因此，今年上半年，美朝關係可能進一步惡化，朝鮮半島的軍事局勢更加緊張。

正如朝鮮核武及導彈計劃令美韓感到威脅一樣，美韓聯合軍演和韓國大幅增加的軍費開支也令朝鮮頗感不安。朝鮮缺乏發動持續戰爭的能力，制空和地面力量極其薄弱，是以，要求平壤完全放棄導彈與核能力，無異於要求平壤完全解除武裝。因此，展望未來，韓國新政府（3月總統選舉，5月就職）及美國需要徹底重審他們對朝鮮的談判策略。

談判的唯一前進道路可能很艱難，需要妥協：默認接受朝鮮導彈的發展，同時推動朝鮮降低其核能力。此外，為了讓朝鮮重新回到核談判桌，美國和韓國應該考慮提出縮減或暫停聯合軍事演習，以換取朝鮮同意凍結其核計劃並接受檢查。如果朝鮮開始削減核力量，顯然有必要考慮完全取消此類演習。大多數韓美專家認為，在逼迫朝鮮放棄核武器的情況下，可以繼續進行聯合演習，但這種做法對朝鮮來說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如果朝鮮繼續拒絕無核化談判，那麼它就無法擺脫國際制裁，美韓聯合軍演將繼續進行。因此，下一屆韓國政府和拜登政府必須向朝鮮說明這些現實。如果朝鮮堅持拒絕進行對話，韓國政府應該通過建立自己的戰略指揮部，展示其運營由陸、空軍和海軍組成的聯合導彈系統能力。這樣做，它可以有效地對抗朝鮮的導彈部署。

作者鄭成長，韓國世宗研究所統一戰略研究室主任。本文首刊於2022年2月世宗研究所期刊Current Issues & Policies，原標題為「朝鮮導彈試射對朝鮮半島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