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派對門」｜英國最有權力的人是首相嗎？

有關約翰遜「派對門」的調查報告預計在數日內將會公布。經過這位英國首相「身在派對卻以為在工作」的無稽自辯引爆下台呼聲之後，英國內閣辦公室第二常任秘書格雷（Sue Gray）主理的調查報告內容，將是短期內決定約翰遜去留的關鍵。

由於調查對象是誰、報告何時公布、報告內容與形式若何全部也是格雷一人的決定，至少在這一刻，格雷某程度上已是英國最有權力的人。

這，並不是格雷此刻才得到的評價。70年代已加入公務員體系、90年代進駐內閣辦公室的格雷，就曾得到2010年至2016年卡梅倫時代的政府政策國務大臣萊特溫（Oliver Letwin）如此形容：「我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才發現誰在管治英國……我們偉大的聯合王國實際上全然被一個叫作格雷的女士管治，（她是）內閣辦公室的倫理操守或什麼東西的主管——除非得到她同意，否則事情都不會發生。」

萬眾期待的關鍵報告

此前，在前首相文翠珊的任內，格雷有關性騷擾事件的調查就曾迫使文翠珊的親信、首席國務大臣兼內閣部長祈達文（Damian Green）請辭。這全出於格雷認為祈達文有關在其辦公室電腦上的淫褻物品作過「不準確」的聲明，而其對一位記者的性騷擾指控「看似可信」（plausible）。

同一情況也可能出現在約翰遜身上。因此，此刻的英國媒體都在熱烈等待着格雷的報告出爐，且不斷向首相府施加壓力，要求此報告必須全文公開。

根據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的報道，一位與格雷發生過衝突的前首相府助理就指，格雷的作風讓（法國大革命「恐怖時代」」的）羅伯斯比（Maximilien Robespierre）看起來像個唱詩班男孩（choirboy）。另一些前官員則形容她是「無可質疑的正直人物」。

在首相府違反抗疫守則的派對醜聞初爆之際，約翰遜原本找來對事件作整體調查的人物並不是格雷，而是格雷的直屬上司、（最高級公務員）內閣秘書長凱斯（Simon Case），但後者很快就因涉足違規派對而被迫退出調查。格雷就因此成為了約翰遜「派對門」未來發展的最關鍵角色。

神秘的內閣辦公室高官

格雷70年代加入公務員系統之後，仕途並不傳統。她在80年代一度離開官場，與其作為鄉村歌手的丈夫在當時尚屬不穩的北愛爾蘭經營酒吧。到了90年代，她才重返官場，加入內閣辦公室，到了貝理雅時代，在時任內閣秘書長奧唐納（Gus O’Donnell）麾下以第二把膠椅的身份冒起，主理各部長、官員的倫理操守事務。由於奧唐納因其名字簡寫而被戲稱「上帝」（GOD），格雷當時就有「副上帝」的稱號。

2010年保守黨上台，黨派輪替對於格雷卻毫無影響，到2012年正式成為主理倫理操守的人物，直至2018年為止。除了上述文翠珊親信祈達文之去外，她任內的倫理調查，也曾迫使曾任首席黨鞭的麥俊高（Andrew Mitchell）和時任國防大臣霍理林（Liam Fox）相繼離職。

由於格雷的工作往往在其內閣秘書長上司的名下進行，其活動通常都被認為是出於內閣秘書長，使她可在別人的影子下相對匿名地工作。英國廣播公司（BBC）在2015年的一篇文章中，就以「你從來未聽過的最有櫂力的人」去形容她。

根據多方報導，格雷行事極為隱密，她慣於親身穿梭各個辦公室，面對面與不同人員交手，做事絕不留下可追縱的文件痕跡。而她也似乎甚得政治高官的照顧，例如此前她被牽涉在有關英國金融公司Greensill與政府關係的國會調查當中，其上司、時任內閣辦公室部長兼保守黨脫歐派大員高文浩（Michael Gove）就曾阻止她到國會聽證。

她的影響力很可能是來自其對一系列前、現任高員和英國主要政客的「資訊財產」。畢竟曾出入首相府的人員的各種涉嫌違規失德的資訊都曾經過她的手。格雷的前上司奧唐納就指出：「在所有有資格撰寫回憶錄的公務員當中，她的回憶錄將是最具價值、最為無價、最聳人聽聞的。」

深層國家的權力

格雷此刻的角色，可謂英國公務員體制「深層國家」（deep state）神秘性的具體呈現。對於任官數十年、此刻幾乎一手掌控首相去留的她，人們卻沒有相對一致的定見。

有曾被格雷炒掉的前內閤人員稱格雷遇到「合她意的時候，並不反對違規」，認為其執法不公。另一內閣前顧問則指「她的責任是用盡任何可能手段將對首相不利的東西掃除」，認為她的調查不會傷及約翰遜。

但包括同樣因其調查而去職的麥俊高在內的另一些前官員，卻指格雷是一個正直非常的人物，而首相不能期望會得到特殊待遇。再有一些人則認為格雷要堅守的是公務員的中立，在這個充滿政治後果的報告中，將盡力只呈現事實，而避免將責任歸咎於任何個人，讓事件最終由政治解決。

格雷既有的往績，以至人們對她調查傾向的矛盾評論，都顯示出深層國家的神秘。在「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的官僚體制之下，類似格雷的公務員到底是超然於混沌政治之上、不變而公正的體制守護者，還是一群難幾乎不受規管、按個人偏好行事的幕後操盤人？人們對此不得而知。

但此刻無庸置疑的是，格雷一個人對「派對門」相關事實的主觀認知和判斷，將決定約翰遜的首相前路何往。

即使格雷並不如萊特溫所述一般是一手管治英國的人，至少在這一刻，這個深層國家代表的政治影響力，比任何一個國會議員，甚至比首相本人，還要大一些。而與政客手中的權力不同，格雷的權力卻極不可能會受到政治輿論和民意的約束。這一種深層體制的存在理由和價值，實在值得人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