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廢除印度農業改革是在向誰妥協?

撰文:茅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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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9日,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在全國電視講話節目中宣布,印度政府將在12月的冬季議會期間,正式廢止2020年9月確立的《2020農產品貿易和商業法案》、《2020農民價格保證協議和農業服務法案》和《2020基本商品修訂法案》三項農業法。

這對於從2020年11月即號召「Dilli Chalo」(向德里進軍),並始終在新德里周邊各關卡堅守的數萬印度農民來說,無疑是值得振奮的消息,它意味着莫迪當局在一年的對峙之後,最終收回成命。問題也隨之而來,莫迪及其身後的印度人民黨當局為何選擇屈服呢?

誰是莫迪真正的對手

對外界來說,新德里面對這場席捲北印度多個邦的示威曾經頗有底氣。該國農業部長托馬爾(Narendra Tomar)、黨主席納達(Jagat Prakash Nadda)、內政部長沙阿(Amit Shah)及防長辛格(Rajnath Singh)組成的特別委員會與示威領導團體「聯合農民陣線」(Samyukt Kisan Morcha)、「全印度農民鬥爭協調委員會」(AIKSCC)等維持了長達一年的瞠目相見。

新德里的冷處理思路基本上是對的。在2021年1月26日的印度「獨立日」大騷亂之後,隨着大批示威農民在2021年2月開始返鄉收割新一季糧食,示威者停留在新德里各個關口的人力大大縮減,到3月時,繼續堅守在新德里與哈里亞納邦邊界的提克里檢查站和辛胡檢查站的農民就只剩4萬人。到9月,示威者只能維持每天200人左右的巡迴示威。

但對於莫迪及其身後的印度人民黨(BJP)當局來說,他所要對付的並不僅僅是每天在新德里周邊紮營維持存在感的「農民組織」。他需要深究其後台老闆。相對於被「農民組織」推上前台的小角色,旁遮普邦、哈里亞納邦以及北方邦的地主群體是與莫迪對抗的主力軍,他們仍在繼續操縱佔據絕對多數的貧困農民擇機向其施壓。

在旁遮普、北方邦等地的地主看來,莫迪當局只確保農產品營銷委員會(APMC)、農產品地方專賣中心代理人(mandi)和「特定農產品最低保證價格」(MSP)三者地位,同時宣布「農民土地不會被掠奪」的保障仍然是不夠的。隨着莫迪當局取消APMC機制的壟斷性,進而架空MSP機制的補貼效果,那麼佔據多數土地的地主和富農不得不直接與農業資本家合作,並在議價上受後者壓制。這使得原先享受MSP補貼的地主會遭遇直接經濟損失。

莫迪雖然打消了APMC的權威,但也破壞了在APMC基礎上建立的一套系統議價制度,此舉有可能最終瓦解印度國內用於根據《印度食品公司法》,實施國家糧食供銷政策的「印度食品公司」(FCI)體制,進而讓阿達尼集團(Adani Group)、安巴尼家族(Ambanis)等大資本控制市場。這種讓大資本直接控制小農的結果是各地地主所不能接受的。

強龍難壓地頭蛇

控制印度基層的地主階層正在採取一種雙管齊下的應對手段。首先,他們利用了貧僱農對物價和政治身份喪失的擔憂,在北印度「貧僱農依附地主和富農,後者成為前者政治代言人,前者為後者提供選票」的政治規矩仍然適用之際,貧窮農民在地主、富農提供食宿之後,便為其前驅,衝向德里城郊。

其次,作為當地的地頭蛇,各地地主作為具備政治能量的賢達人士,正設法在2022年度的印度各地方選舉中展示自身的統戰價值。譬如旁遮普邦和北方邦的大地主正在互相串聯,以拒絕給執政的印度人民黨投票為要挾,試圖讓莫迪在農業法問題上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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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印度政治觀察家也認為,莫迪的農業法問題將對這些邦多個地區的選民產生影響。在地主抱怨經濟損失,貧僱農擔心自己從此一文不名之後,雙方利益的聯合使得新德里方面試圖分化地主和佃農的嘗試變得徒勞。也讓莫迪最終在該國基層的重要勢力,即地主面前低頭。

幸而,廢除三項農業法仍能夠維護莫迪「繼續維護農民」的官方傳統形象,他強調新德里當局在「beej, beema, bazar aur bachat」(種子、作物保險、市場和資金儲蓄)四個方面「繼續幫助農民」的號召也迅速在印度民間傳播。

此外,莫迪甚至還能用農業法問題積極扭轉其在地方的不利輿情,改變印度內政部國務部長米什拉(Ajay Mishra)之子在北方邦軋死4名農民帶來的負面效應,並儘量讓印度人民黨在2022年確保更多政治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