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拜會前戲:拜登的多邊主義 何以容不下中國參與?
7月26日,美國國務院副國務卿舍曼(Wendy Sherman)在天津與中國副外長謝鋒進行超過4小時的會談,後又與中國外長王毅會面。
此次會晤被外界視作「習拜會」前哨站,在中美博弈的風雲變幻下,乘載了溝通與磋商的可能意願。然就會談發展觀之,中美的分歧壓力依舊存在。謝鋒直指美方所謂「競爭、合作、對抗」三法系出同門,即對抗遏制為本質,合作是權宜之計,競爭則是話語陷阱。謝鋒進而批評美方既要壞事做絕,又想好處佔盡,「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與此同時,謝鋒也提出兩份清單,一是要求美方糾正其錯誤對華政策與言行,二是中方關切的重點個案,加總共有26項。稍後王毅與舍曼會談時,同樣明確了三條底線,大抵是不得顛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和制度、打斷中國發展進程、破壞中國領土完整等。
如此舉措,側寫了中方對美姿態的挑整。中美過去會談並非全無交鋒,但中國往往不輕易將摩擦見諸對外文件,為的便是維護中美關係的輿論氛圍。然而自安克雷奇會談起,中國顯然有意在形象上「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願再單方維護中美關係的「一片和諧」,天津會談可謂繼承了此般外交力道。
而中國之所以會有這般變化,關鍵仍在拜登(Joe Biden)政府的系列動作上。
美式「多邊主義」狙擊中國
2020年美國大選結果底定時,曾有不少輿論期待拜登能破除特朗普(Donald Trump)標舉的單邊色彩,同時緩和中美關係。
而就拜登上任後的諸多舉措觀之,從確認續留世界衛生組織(WHO)、重返巴黎氣候協議、與俄羅斯延長《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New START),到緩和美歐關係等,拜登確實帶領美國重回多邊主義框架,然而中美關係並未由此緩和,反在新冠病毒溯源、香港、新疆與台海等場域中上演日漸激烈的交鋒。
如此變化,暴露了拜登政府的對華三大戰略失誤:既沒有對中國形成正確認知,也沒能找到與中國打交道的合適途徑,更無法走出特朗普的戰略陰影,以至其雖高喊「多邊主義」,卻只是在所謂「同質國家」間拉幫結派,並用非黑即白的狹窄視角,將錯綜複雜的國際關係粗暴區分為兩大陣營:願意維持現狀的、懷揣「修正主義陰謀」的,而中國自被劃歸為後者的「主力陣容」。
在此脈絡下,所謂美國重返「多邊主義」看似春暖花開,實則註定要被解決「中國問題」的動機襲奪議程,無法聚焦解決新冠疫情蔓延、極端氣候乍起、脆弱國家暴力衝突頻繁、難民問題持續發酵、網絡攻擊無遠弗屆等全球議題。
世界只見加拿大於6月22日帶頭在聯合國人權委員會上狙擊新疆議題,卻不見歐美對於難民危機有何新解方,除了將其卸責給土耳其外;正如WHO於7月通過第二階段病毒溯源計劃,再次將武漢、尤其是武漢病毒所列為重點調查方向,而諸如動物與冷鏈傳播等途徑所獲關注,卻遠不如前述對中國子虛烏有的有罪推定。
拜登看似與特朗普不同,實在對華圍堵上有志一同,只不過手段互異,特朗普猛烈衝擊一中紅線,拜登便在台海議題上反覆橫跳;特朗普「單打獨鬥」,拜登則吹響集結號,加強與歐洲、印太盟友的協調,通過構建「民主國家聯合體」強化對中國的制衡。換言之,拜登政府的多邊主義雖有心懷天下的外殼,底色卻仍是鮮明的「大國戰略競爭」思維,不僅未將中國視為合作對象,反向其拋出了討伐檄文。
中美競爭去往何方
回顧中美過往互動,自1972年尼克遜(Richard Nixon)訪華、到2016年的特朗普當選,雙方大約走過44年的合作機遇期。在此期間,兩大判斷促使美國對中釋出橄欖枝,一是中國經濟崛起無法挑戰美國經濟優勢,二是中國將在經濟開放下逐漸採納西方的民主制。
然而伴隨冷戰結束、中國推動「一帶一路」計劃,上述兩大判斷顯然站不住腳,中國經濟不僅正在追趕美國,其政治體制也未向西方靠攏,而是維持了鮮明的中國特色。在此境況下,美國「世界第一」的認同感開始動搖,中國也從温和夥伴,被打成國際關係的「修正主義者」,成為繼蘇聯之後,美國意欲瓦解顛覆的戰略目標。
然而欲以「多邊主義」為幌子,對中國發動集團式「新冷戰」,當今美國註定要步履維艱。一來,過去蘇聯多年來皆非美國經濟對手,但中國如今在經濟上可謂已與美國持平;二來,冷戰下的美蘇將世界分為兩大封閉對立集團,但眼下中國深度融入全球經濟體系,是多國的最大貿易伙伴,想在如此局面下重塑陣營戰,美國若不是招來無數「口不應心」,便是只能拉攏諸如立陶宛這般,與中國並無深度經貿往來的反共小國。
平心而論,中國實力確實與日俱增,但世界已難回冷戰時的對立態勢。即便美國在要求高同質的多邊主義大旗下,能勉強建構所謂「西方集團」,但不論是北約、「五眼聯盟」或歐盟,其內部皆非鐵板一塊,更無法在對華立場上全然為美國國家利益服務。此外美方以己度人,在提防「中國集團」上惶惶不可終日,但事實上不僅前者並未出現,中國也不尋求建立集團。
長年以來,中國在參與國際建置上並無推翻現行制度意圖,「一帶一路」也不要求參與國政治選邊,更不涉及不平等與排他條約,甚至可說,鄧時代的改革開放,便是中國為適應多邊主義的「前期投入」;反倒是美國,屢在自我中心、單邊主義的大棒下,踐踏曾經標舉的規則,藐視曾經宣示的價值,時至今日,仍是一心要求集團鬥爭,多過解決人類的集體苦難。
大千世界的差異普遍存在,但有鑑於美國自身執念,其或許短期內都無法正確認知中國崛起,以至衝突仍會以各種形式竄出。然而這般競爭型多邊主義老路,已難如推倒蘇聯般,型塑統一對華戰線。拜登如今既想炒作台海議題,又怕被迫攤牌;既想與中國在某些議題上合作,又難超克國內輿論與政治環境,在不遠的將來,美國恐在上述困局內反覆擺盪,漸失多邊主義的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