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烏達30日停火共識：球已交到普京手上　但烏克蘭的球賽才剛開始

3月11日，美國和烏克蘭的高層官員在沙特城市吉達（Jeddah）舉行會面，是為美烏在上月底「白宮罵戰」之後的破冰談判。結果遠比預期為佳：烏克蘭接受了美國提出的30日俄烏即時全面臨時停火的提案，換取到美國馬上重啟對烏克蘭的軍援和情報分享，以解烏克蘭戰場上的燃眉之急。

代表美國出席會議的國務卿魯比奧（Marco Rubio）表明「球已經送到（俄羅斯）手上」，稱美國「希望（俄羅斯）會同意和平」，又間接警告「如果他們說不，那麼我們不幸地就會知道在這裏和平的障礙是哪一方。」

30日全面停火的主張，某程度上代表了烏克蘭對於美國的妥協。

沒有安全保證的停火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和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此前都曾提出30日「局部」停火，只停止空中、海上和對於民用及能源基建的攻擊，不包括俄烏雙方在長達過千公里前線的地面交戰。由於俄羅斯的優勢在於遠程攻擊，前線始終是每吋土地也是用血肉換來的消耗戰（2024年是俄軍死傷是嚴重的一年，死亡人數估計比前一年高一倍），停止遠程攻擊而不停前線消耗，對烏克蘭而言是相對有利的。

這也是烏方在美烏吉達談判上首先提出的主張。對此，美方還價要全面停火，而且30天的停火如果得到俄烏雙方同意的話，也可以不斷延長下去。烏方談判代表迅速同澤連斯基溝通，後者馬上同意。很快，雙方的談判就轉往恢復美國軍援和情報分享的問題上。而美國最後亦同意了馬上恢復軍援和情報分享－－此中，情報分享的即時影響遠比軍援嚴重，而且，跟停止情報分享時的情況一樣，恢復情報分享的幅度有多大還有待觀察。

在美烏數小時談判之後，雙方發表了聯合聲明，內容也離不開上述的美烏共識。對於澤連斯基一直堅持的安全保證，聲明只簡單提及雙方會馬上啟動有關持久和平協議的談判，以確保烏克蘭的長期安全，但美國始終未願意為停火或停戰後的烏克蘭提供安全保證。

至於特朗普（Donald Trump）要烏克蘭簽的礦產資議，雙方只說會儘快達成，並沒有更進一步的細節。

特朗普「密使」缺席

特朗普其後也在白宮親口為這次美烏談判的成果背書，說「烏克蘭已經同意，希望俄羅斯也會同意。」他也表示願意再邀請澤連斯基到白宮，並稱他希望在本周就同普京（Vladimir Putin）溝通。

近年作為特朗普密室外交代表、與特朗普相識數十年的中東事務特使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據報也將前往莫斯科先同普京會面－－威特科夫在美俄破冰扮演了關鍵角色，2月上旬俄羅斯釋放在囚美國教師就是他親自促成的，他在莫斯科期間也跟普京進行了超過3個小時的會面，最終帶來了特朗普和普京的直接通話。

值得留意的是，本來人們預期威特科夫也會出席沙特吉達的美烏談判，但最後他卻沒有出現，與2月時美國和俄羅斯同樣在沙特舉行的談判不同。威特科夫此前曾稱2022年俄烏在土耳其伊斯坦堡討論過的停火條件可以作為未來停火談判的「指南」，引來烏方震怒。（按：伊斯坦堡的草案幾乎等同於烏克蘭投降，不只要大幅裁軍，連在未來的烏克蘭安全保證中，俄羅斯也擁有否決權。）

威特科夫的缺席，使會談上的美國代表變成了清一色的傳統共和黨外交鷹派，除了魯比奧外，還包括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茲（Mike Waltz）。兩人表明上雖然已經歸順MAGA派的「美國優先」，但兩人以往的挺烏反俄立場，當然對烏克蘭頗為有利。也許，正是在這樣的談判氛圍之下，烏克蘭才取得了相對正面的成果。

在這次美烏達成30天即時全面停火的共識之後，球的確已經交到普京手中。目前，克里姆林宮還沒有正式的回應。

普京「球技」的考驗：如何禮貌地拒絕停火？

此前，特朗普及MAGA派共和黨人對於烏克蘭和澤連斯基的最大批評，就是他們不願意尋求和平。如今，澤連斯基放棄了具體安全保證的要求，先接受了美國提出的停火條件，於是特朗普一派就不能再攻擊烏克蘭不願意尋求和平。這至少在公開的外交取態上化解了美烏之間的矛盾。

普京的下一步將極其關鍵。普京多次表明他要的不是停火，而是長久和平（按：例如是在他去年12月的年度問答會上）。而所謂的長久和平則有幾個條件，一是烏克蘭接受已經「公投入俄」的四個烏克蘭州併入俄羅斯，二是烏克蘭裁軍限軍，三是烏克蘭是保持中立地位、不加入北約，四是要解決戰爭的「根本原因」，當中包括烏克蘭內部的俄語地位問題，也包括北約在前華沙公約國家駐軍的問題等等。

像美烏協議這樣的簡單30天停火，普京大概是不願接受的。在美烏聯合聲明公布之後，俄羅斯右翼輿論也大體拒絕停火。有軍事博客直稱接受停火相當於對俄羅斯的背叛。有軍隊指揮官背景的國家杜馬議員索博列夫（Viktor Sobolev）亦指停火不可接受。

而單從戰場形勢上來看，過去一年多以來俄方已經佔據主動，緩緩推進，近日在美國停止情報分享之後迅速更擊退在俄羅斯庫爾斯克州（Kursk）境內的烏軍，有可能成功結束這場為時超過半年的烏克蘭「反向入侵」－－此時全面停火意味着俄羅斯要放棄戰場動能，而且給予烏克蘭軍民短暫休養生息的機會。

雖然如此，普京大概也不會直接拒絕接受30天全面停火的提案，以免開罪特朗普，而是會提出一些烏克蘭難以接受又或者實際上難以達成的條件，以討價還價的方式來拖延。

從普京的角度來看，特朗普政府不太可能會進一步撥款援助烏克蘭，而歐洲又沒有充夠能力取代美國的軍援，因此消耗戰對俄羅斯有利，而若然此情不改，烏克蘭最終也要接受俄羅斯的條件來求和。單從策略上考慮，俄羅斯實在不應該接受停火。

要如何拒絕停火又不跟特朗普撕破臉，是普京「球技」的一個考驗。

不過，烏克蘭也不能高興得太早。

特朗普才剛上台不足兩個月。此刻只是特朗普2.0時代下的俄烏新局的開端。特朗普是個朝令夕改、難以預測的人物。說不定當普京不接受暫時停火，特朗普會找出新的理由將責任歸咎烏克蘭－－而這樣的理由也不難找，例如在美烏沙特談判當天，烏克蘭就向莫斯科發動了開戰以來最大規模的無人機攻擊。這場攻擊最終並沒有阻礙美烏談判，但此類攻擊卻足以構成美國重新將拒絕和平的責任施加烏克蘭身上的藉口。

球已經交到普京手上，但球賽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