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政變代價漸高 中美可考慮合作破局兼破冰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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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聯合國的數字,自緬甸軍方近日升級武力之後,遍及全國的反軍方政變示威己導致超過50人死亡,人數超過2007年由僧侶主導的反軍政府示威。在社會騷動、人員罷工的背景之下,緬甸2月的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PMI)已由前一個月的47.8大跌至27.7。在示威持續、政變代價愈來愈高的背景下,聯合國安理會將於在美國東岸時間的本周五(3月5日)召開會議討論緬甸局勢。

在此節點之上,此前已曾制裁過緬軍領導層的美國,周四(3月4日)宣布對軍方控制的緬甸國防部和內政部,以及與軍方相關的機構實施出口管制,以免美國技術為操控、鎮壓示威之用。同時,路透社亦報道指紐約聯邦儲備銀行阻止了緬甸軍方移走其在該行達10億美元的資金。歐盟方面在同一時間亦其對緬甸發展計劃的支援。此前日媒亦有報道日本正考慮暫停對緬甸的支援計劃。

在聯合國安理會即將開會之前,聯合國緬甸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安德魯斯(Thomas Andrews)就呼籲安理會要對緬甸執行全球性的武器禁運、對軍方實施針對性的經濟制裁,並將其嫌疑惡行告上國際刑事法院(ICC)。他更指各國應制裁緬甸石油和天然氣公司,以斷絕這個軍方的最大收入來源。

誰是緬軍的「朋友」?

面對外界的升級制裁,聯合國緬甸問題特使比爾格納(Christine Schraner Burgener)就指,她曾以此警告緬甸國防軍副總司令梭溫(Soe Win),後者卻稱「我們習慣了制裁,而我們生還了」;而對於比爾格納指緬甸將遭到孤立,梭溫則說:「我們需要學習只跟一小撮朋友同行。」此中的「一小撮朋友」特別可圈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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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廣義的解讀來說,緬軍的朋友就是一面倒要求軍方全面放棄的國家、組織和個人。這包括了外交上堅持不干預別國內政的中國,也包括了堅持同樣原則的東盟(特別是當中同樣經軍方政變,隨後再由對自身有利民主選舉體制鞏固並合理化其掌權地位的泰國),亦包括了表態溫和、似乎採取靜觀其變態度的日本等國。

事實上,配合東盟國家外長本周二(3月2日)會議後表示「擔心」、呼籲「各方避免引發更多暴力」、呼籲各方「以建設性對話尋求和平解決」等幾近和稀泥的外交措詞,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周四亦指中方「支持東盟國家秉持不干涉內政和協商一致原則、致力於東盟大家庭的團結合作,以『東盟方式』積極推動緬甸局勢降溫」,並希望國際社會的行動不要激化矛盾。

在企業層面,雖然西方投資者在言論上面走得較前,曾透過緬甸企業責任中心(MCRB)的聲明,表達法治、尊重人權和資訊自由流通的重要性,暗批軍方政變及其後的行動,但企業普遍只求「現時局勢能在對話和妥協之中得到迅速解決」。由此可見,如果事態平息,即使軍方繼續掌權、原國務資政昂山素姬繼續被拘被告,企業也不會貿然退出。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日前接受訪問,表示反對制裁緬甸。不過,新加坡外長此後卻批緬軍對人民使用武力是「國際之恥」,用詞較其他東盟國家代表更為強硬。由於新加坡近年已成為緬甸外來投資的大宗,其取態甚受外界關注。(Getty)

「朋友」的積極角色

問題在於,在示威者持續抗議、軍方毫不退讓的情況下,緬甸要由此刻的形勢走到緬軍能靠着「一小撮朋友」的接受,將緬甸恢復到較穩定的局面,再推行其承諾中的大選,重新建立起其願望中的「指導型繁榮民主」(Discipline-flourishing Democracy),相信中途將會要緬甸付出更嚴重的人命和經濟代價。

要避免緬甸人民為此進一步付出代價,憑一帶一路相關投資在緬甸累積了重大影響力、在這「一小撮朋友」中舉足輕重的中國,以及代表廣義西方民主世界的美國,實在應該考慮盡一分力,合作幫助緬甸各方解決僵局。

對於中國的角色,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Ned Price)周四已稱:「我們促請中國扮演建設性角色,運用其對緬甸軍方的影響力,將政變結束。」然而,這種簡單地堅持西方民主價值、直接要求軍方放權的立場,似乎是不符合緬甸的政治現實的。

圖為2021年2月26日,緬甸文人政府委任的常駐聯合國代表覺莫敦出席會議舉起三指手勢,促請國際社會阻止軍事政變。後來,他遭到緬軍開除,卻因其軍方支持的後補代表自行辭職,繼續保持了在聯合國代表緬甸的地位。(路透社)

但這並不代表中國不應該考慮扮演更積極的角色。首先,中國對於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堅持,可能阻礙中國在枱面上對緬甸採取行動,卻不妨礙中國在枱面下與緬甸政軍民各界的溝通或施壓,甚至在國際層面公開發聲——例如聯合國安理會2月4日呼籲昂山素姬獲釋的聲明就得到中國支持。

積極行動對華有利

同時,讓緬甸重新回到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政治相對穩定局面本身,對於中國、東盟各國、日本、在緬投資外企,甚至是自顧不暇的歐美國家也是有利之事。

而且,從純粹的利害考量來看,軍方主政與昂山主政相比,緬軍靠的是硬實力,昂山及其全國民主聯盟(NLD)長遠依靠的卻是經濟發展,而中方能在緬甸發揮影響力的根本則正正在於後者,因此昂山或者其他依靠民主程序上台的文人政府,從純粹地緣政治利害的考量看來,也比在國內拿着槍桿子的軍方更能成為一個中國的可靠夥伴。

圖為2021年3月3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於國務院發表外交政策演說,期間表明美國「不會以昂貴的軍事介入,或者以武力手段嘗試推翻專制政權的方式,去傳播民主。」(美聯社)

中方可以做的,就正如汪文斌所言,是以更積極的動作配合東盟在背後施加壓力,推動軍方與民盟達成某種程度的和解和分權,再尋找下台階讓事態能體面地和平收場,重新確立軍方的地位,免受文人政府的潛在威脅,卻將非安全事務重新交到人民手中。

由於近年中國形象在緬甸民眾當中甚為低落,如果中國被「看見」在恢復文人政府和民主選舉的過程中扮演了積極角色,這也將有助中緬雙方人民對人民的關係發展。

然而,要達成這個結局,當然是困難重重。其中一個先決條件,更是要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民主世界放下身段,跟日本一般,接受一個非由軍方全盤退場的妥協,作為讓軍方體面下台、繼續影響緬國政治的前提。這就需要美國與中國的協同合作。

如果中美能以某種方式為緬甸破除眼下的僵局,這個破局也可為中美未來「競合」關係中之「合」來個破冰,對雙方未走關係走向的調整將會是一個極其正面的發展。這,很可惜,也許只是一個未必切合政治現實的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