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斷送巴勒斯坦的建國夢？

美國總統特朗普10月23日在白宮高調宣布，蘇丹成為近來第三個同意與以色列實現關係正常化的阿拉伯國家，他還表示，還有至少五個阿拉伯國家打算與以色列建交，並點名地區老大沙特。如此看來，以沙特為代表的阿拉伯國家逐漸摒棄與以色列的世仇，已是大勢所趨。

事實上，自沙特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2017年掌權以來，沙特對於以色列的態度一直不斷放軟，也為阿以關係正常化出了不少力。據非牟利組織「中東觀察」（Middle East Monitor）透露，沙特此次替蘇丹向美國支付了3.35億美元，用於賠償蘇丹恐怖分子對美國造成的損失，以換得美國撤銷了蘇丹「恐怖分子資助國」的地位，為美蘇關係、以蘇關係正常化移除障礙。而此前阿聯酋和巴林與以色列「世紀破冰」的背後，也少不了其「宗主國」沙特的點頭默許。

年輕一代利益為先　逐漸摒棄世仇

沙特與以色列關係暗中轉圜，這自然是對抗地區對手伊朗及土耳其的地緣政治利益所在，也有商業合作和旅遊利益考量。但促使數個阿拉伯國家放棄多年與以色列來暗通款曲的做法轉而高調建交，也不乏為堅固盟友特朗普送上外交大禮、為其助選之意。

可以說，特朗普是沙特最夢寐以求的美國總統——對伊朗圍堵施壓、對沙特殘忍殺害記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一事沉默以對、無視國會反對向沙特大量軍售等。著名記者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在新書《憤怒》（Rage）中揭露，特朗普誇耀自己救了穆罕默德一命（saved his ass），成功讓國會未就卡舒吉一事向沙特追責。這樣，當特朗普在選前需要一些外交成果來作為政治資本時，沙特就自然樂於回饋。

不過，特朗普及其女婿庫什納（Jared Kushner）推行的沙以建交，則預計短期內難以成型。雖然沙特年輕人普遍對巴以問題的關心度已明顯下降，穆罕穆德也更加看重以色列能給他希望打造的科技新城Neom帶來的技術支援和投資，但沙特普遍民意還無法接受與以色列和好。另外，畢竟沙特是阿拉伯世界的老大，也是兩座聖城的所在地，沙以建交將給整個阿拉伯世界帶來巨大震動。因此沙特傾向於通過允許以色列客機經過領空、在輿論上逐漸扭轉對以色列的態度等逐步推進雙方關係。

據以色列《國土報》報道，穆罕默德曾說，如果沙以兩國建交，他可能會被伊朗、卡塔爾或者本國人暗殺。無論這是不是玩笑話，但畢竟埃及前總統沙達（Anwar Sadat）就是因主導與以色列建交而被刺殺身亡，沙特當局自然會保持慎重。

但在拜登可能入主白宮的可能性高漲之際，沙特也不得不提前為一個不那么友好的拜登政府佈局。拜登本月初在卡舒吉遇害兩周年之際，狠批穆罕默德指示特工殺害卡舒吉，並呼籲各地人民自由行使普遍權利。此外，拜登的中東政策還包括反對沙特與伊朗在也門進行代理人戰爭，與伊朗重啟核談判等等，這都無疑讓沙特大為警覺。不過，拜登與特朗普一樣，均支持阿以交好，沙特推動與多國與以色列建交也有可能是有意提振在拜登政府心中的形象。

再者，無論沙特和以色列多么希望美國能持續在中東部署軍事力量、圍堵伊朗，但美國將焦點轉出中東、轉向印太已是難以改變的趨勢，這一趨勢無疑將在拜登政府得到延續。拜登在此前擔任副總統時，就對於介入中東事務感到遲疑，他曾反對2011年推翻利比亞卡達菲政府，也不讚成奧巴馬往阿富汗增兵。

如此看來，拜登若是上任，美國對於軍事介入中東事務的意願將進一步降低。對抗共同的地區對手伊朗、敘利亞、黎巴嫩的任務將不可避免地大比例落在沙特與以色列上，加快合作可以說是必然的道路。

巴勒斯坦生存空間不斷壓縮

面對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交好的大趨勢，最為恐慌的無疑是巴勒斯坦。缺少了半心半意撐腰的阿拉伯國家，巴勒斯坦的建國夢越發遙不可及，無論如何抱怨被兄弟在背後插了一刀，都是無用的吶喊。

另外，在特朗普執政的過去四年，美國嚴重偏袒以色列，除了將大使館從特拉維夫移至耶路撒冷，以及承認戈蘭高地為以色列領土以外，還默許以色列不斷擴張。據倡導巴以和解的以色列活動組織「現在和平」（Peace Now）統計，自2017年至2019年，以色列共建造了6,800個新的定居單位，平均速率比奧巴馬執政時間加快25%。目前已有65萬以色列人（約總人口10%）定居在約旦河西岸，進一步壓縮了巴勒斯坦的生存空間。

另外，為了施壓巴勒斯坦同意美國提出的明顯倒向以色列的「世紀方案」，美國幾乎終止了對巴勒斯坦的所有援助，包括2018年終止一筆2億美元的經濟援助，並大大減少了對聯合國駐東巴勒斯坦難民救濟處（UNRWA）的資助，光是2018年就減少了3億美元。

這樣一來，即使拜登在明年1月上台，他的外交回轉政策也非常有限。雖然他明確表示拒絕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擴張，也表示會恢復對巴勒斯坦的援助，奧巴馬政府此前也與以色列內塔尼亞胡政府齟齬不斷，看起來一個拜登政府與以色列的關係將不會那麼融洽。但拜登參與協商了美以兩國2016年高達380億美元的國防援助諒解備忘錄，並在本次競選中多次承諾美以將延續堅定盟友關係。這意味着他難以也不打算扭轉以色列過去四年大舉擴張的局面，兩國方案將面臨更艱難的挑戰。因此，巴勒斯坦不能對拜登政府抱有過度期望。

哈馬斯法塔赫內斗多年 消磨建國希望

面對越來越惡劣的外部環境，內訌多年的巴勒斯坦內部兩大派系終於罕見地團結起來。佔據加沙地帶的激進武裝組織哈馬斯（Hamas）與約旦河西岸的法塔赫（Fatah）今年7月宣告聯手，9月宣布將在半年內舉行選舉，目前仍在就選舉安排討論之中。這不禁讓人回想起，正是哈馬斯在2006年的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中大勝，才導致兩個派系爆發嚴重衝突，從此雙方分據兩地，不時爆發槍戰，使原本就孱弱的巴勒斯坦在分裂中越發弱勢。

可以說，巴勒斯坦的長期內鬥，不斷消磨着本已渺小的建國希望。長期依賴美以資金的法塔赫早年因領導層腐敗，被更激進的、更帶有宗教色彩的哈馬斯痛斥背叛。而哈馬斯以不斷武力對抗以色列的方式，也最終只是導致自身面臨越發殘酷的制裁，同時也落入了以色列強硬右翼政客的圈套，導致巴以關係陷入惡性循環。

哈馬斯和法塔赫雖然終於在今夏和解，但這似乎來得太遲了，雙方究竟是否能為了巴勒斯坦的利益真正攜起手來，開始和以色列重啟談判，仍充滿了未知數。另外，以色列和沙特等國家對於兩方和解感到警惕，仍在不斷伺機將其分化，哈馬斯和法塔赫能否經得起外界干預的考驗？另外，可能上台的拜登政府无疑將提出新的兩國方案，雖然預想不會如同特朗普的「世紀方案」一樣過度偏袒以色列，但也難以回到克林頓時期的《奧斯陸協議》。

總體來說，巴勒斯坦已在長年累月的內鬥和外界蠶食中，喪失了大部分議價能力和國際關注度，阿拉伯世界兄弟也正因實際利益考量與以色列越走越近，如果不早日抓住機會談出行之有效的建國方案，拖得越久只會希望越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