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有話說】移民政策能否挽救特朗普選情？

新冠肺炎的衝擊還在繼續，對於這一場由公共衛生危機引發的系統性風險，「不確定性」是嘗試解讀這一切的人們使用最多的字眼。此刻焦慮還在全球蔓延，其中包含對秩序的反思、經濟前景的憂慮以及橫亙在大國關係之間的「政治病毒」。
疫情觸發的討論擴散至多個領域，愈來愈多人開始思考，它將如何塑造新的全球化格局，國際格局中最重要的中美關係又會有哪些變化，對中國而言，當前到底處於一個怎樣的國際環境。

就以上關切，《香港01》邀請前駐三藩、紐約總領館經濟商務參贊、人大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何偉文進行解讀。以下為訪談實錄，此為上篇。

01：特朗普（Donald Trump）4月22日正式簽署限制移民進入美國的行政令，為期60天。由於疫情，美國其實早已部分停止移民機構的工作，那麼該行政令的簽署會在多大程度上擴大原有的限制？從長遠來看，會帶來哪些影響？

何偉文：特朗普簽署暫停移民60天的行政令，將防疫政策提升到了法律層面。以法律的形式做出清晰規定，在未來，當前實施的政策都有據可查。這與此前移民局實際採取的措施既有區別，也有聯繫。移民局是從防疫的角度出發，為了應對疫情爆發。

特朗普簽署行政令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就業，這一點並不奇怪，疫情衝擊下，美國經濟大幅下滑，每周有五六百萬人申請失業救濟，預計二季度失業率要升至兩位數。國內就業局勢嚴峻，美國關上國門並不奇怪。另外，不僅僅是美國，其他國家大概也會採取各種方式保護本國民眾的就業。

60天期限以後，美國會根據防疫情況再調整移民政策，我認為行政令大概率會繼續延長，因為疫情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得到緩解。不過，就算延長，這也是特殊的行政令，並不屬於正常情況下的決策。經濟好的情況下，美國不需要這樣做，現在是因為疫情觸發了經濟衰退。但基於特朗普政府的反移民政策考慮，即便疫情結束，也可能依舊實施。

01：特朗普簽署暫停移民的行政令之所以備受關注也與特朗普一貫的移民政策有關，不少人認為，正是特朗普的「反移民政策」幫助他贏得了美國總統大選，今年美國又將迎來大選，所以也有人稱他此時簽署該行政令有利用疫情打擊移民的考慮。對此你怎麼看？

何偉文：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認為這是次要原因。首先，限制移民的起因不僅僅是因為疫情的爆發，疫情只是加了碼。第二，特朗普能否連任，主要取決於疫情能否得到有效控制，以及經濟能否明顯回升，至少現狀得到改觀，就業穩定下來，這是兩個最重要的因素。

疫情爆發的時候，無論採取多大程度的經濟刺激措施都是其次，疫情如果控制失敗，無論投入多少錢刺激經濟都是做無用功，譬如當水龍頭漏水，再怎樣擦拭水池也是無用功，關鍵在於修好水龍頭。這也不僅僅是美國的問題，中國的防疫經驗也說明了這一點 ，歐洲同樣如此。

第二點更為直接。失業率能否停止上升，失業民眾的利益能否得到有效保護，困難居民的生活能否得到救濟，都是當前至關重要的問題。當然，股票市場的表現也很重要，美國股市在大跌之後已經開始逐漸回升。但是，實際上現在股市的意義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大，因為經濟還在下行，人們更關注就業和收入。

再加上原油價格狂跌，帶來了雙重打擊，這些都會對特朗普的連任造成影響。民眾也知道，雖然病毒和油價下跌不是特朗普造成的，但他是否有能力扭轉局面，是民眾關注的。

01：最新的統計顯示，儘管很多人不滿特朗普在抗擊疫情方面的表現，他的支持率卻在上升，不過同時也落後於他的競爭對手拜登，你如何解讀這種現象？疫情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了美國大選的局勢？

何偉文：要看兩方面。

第一，國家面臨「外敵入侵」的時候，總統作為統籌領導的那個人，民眾往往會聚集到他的旗下，這叫聚旗效應，這時總統的支持率就會上升。「9・11」事件發生之後，美國時任總統小布殊（George W Bush）強烈回應，宣布對阿富汗開戰，他的支持率飆升到最高90%，但事件過後他的支持率也慢慢降下來了。從當前情況來看，新冠病毒對於美國人而言也屬於「外部敵人」的範疇。

第二個方面，民眾也要看總統的應對能力，民眾當中也有非常不一樣的看法，相當一部分人並不滿意他的做法，不過，話語權掌握在特朗普團隊手裏，他們使用了很多理由，編織了很多故事，用以支撐選舉。

所以，也有很多選民認為特朗普的應對有非常大的問題，對未來感到擔憂。這些不滿也影響着他的支持率，對於特朗普而言，同時出現了有助於提升支持率和拉低支持率的矛盾條件。

拜登（Joe Biden）其實什麼都沒做，支持率反而比特朗普還高了。現在支持率最高的其實是紐約州州長科莫（Andrew Cuomo），因為他身處抗疫一線，不過他不在比較範圍之內。如果沒有新冠肺炎疫情，拜登的支持率其實趕不上特朗普。總結來看，一方面是因為聚旗效應，一方面民眾對特拉普應對能力的失望導致了這個局面。今後幾個月非常關鍵，美國能否控制疫情，經濟能否擺脱頹勢都至關重要。

01：美國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已經是全球第一，拐點遲遲未到，每天刷新的死亡數據讓人痛心。作為世界頭號強國，在疫情面前的表現確實讓人疑惑，你如何評價特朗普領導的美國抗疫？

何偉文：特朗普領導美國抗疫經歷了兩個不同階段，分別有兩個不同點和一個共同點。

兩個不同點在於，第一，疫情初期，特朗普採取的策略是弱化病毒的威脅，儘量把影響降到最低。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每年流感都死了多少人…」。當疫情出現擴散的苗頭時，他改口說到4月份疫情就會結束。可以看到，特朗普的主要目的是將疫情對經濟、股市，以及選舉的影響降到最低。

第二，疫情的自然規律並不以領導者的能力為轉移，最終還是爆發了。爆發之後特朗普開始積極應對，但他有一個問題，就是採取的措施總是跟不上疫情的發展，防疫手段十分被動。民主黨和共和黨的矛盾很大，雙方看法不一致。疾控專家和白宮的看法也不完全一樣，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就需要牢牢把握話語權，他不允許有其他的聲音，民眾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這是特朗普現階段的做法，不能否認的一個事實是，他在病毒面前始終是被動的。

前後階段的共同點在於，特朗普在應對突發性公共事件上缺乏應對能力和經驗。他對於經濟有一手，雖然方法不一定得當，但在應對公共衛生危機方面，責任心不足，因為對他來說第一位的是大選能否連任，不是感染人數多少；能力不足，而且做不到就開始甩鍋，總歸不會責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