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調大漲首現身總統辯論　彭博將變成民主黨的「特朗普」？

美國民主黨總統初選已正式開展了超過兩個星期，有兩個州份的初選也已勝負分明。然而，當地時間本周三（2月19日）下午將於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Las Vegas, Nevada）舉行的第9場總統辯論，將會有「新臉孔」出場。此人正是至今尚未正式參加任何初選、卻已花費近3.4億美元在競選廣告上（此數已高於前總統奧巴馬2012年連任選戰相關開支）的前紐約市長彭博（Michael Bloomberg）。

2019年11月底才宣布參選的彭博，早在2007年初己有傳言正考慮參選總統。期後除了奧巴馬的連任選舉外，彭博的名字也常與參選總統扣在一起。可是，遲至2019年3月，彭博本人仍公開否認他將會競逐2020年總統選舉。

於2002至2013年連逐當了三屆紐約市長的彭博，前兩屆也以共和黨身份參選，隨後以無黨派身份擔任一屆市長後，至2018年才回到民主黨的懷抱。憑藉其創辦的環球金融新聞數據資訊巨企彭博社（Bloomberg L.P.）業務，現年78歲的彭博在福布斯全球財富排行榜上名列第12位，坐擁近630億美元身家，「彭博」一詞幾乎成了華爾街金融文化的代名詞。

從「陪跑」變成「黑馬」

這樣的一個政黨身份隨形勢而變、完全象徵資本家文化的自由派商界老將，在民主黨日益靠左的勢態下，其參選似乎只有「陪跑」的份兒。事實上，在彭博宣布參選之後，到新年交接之際，其全國平均民調只徘徊在5%左右的水平，與民調接近30%的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以及支持度各自上試20%的左翼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及沃倫（Elizabeth Warren）距離極遠。

然而，政治形勢的轉變片刻即至。彭博憑其全國大賣的廣告攻勢、其遍佈各州的私人飛機隊，加上其龐大的地區競選團隊（他們的薪金比同類工作所得高出超過兩倍），其全國支持度自1月中以來不斷明顯攀升。

到溫和派代表拜登在2月3日艾奧瓦州（Iowa）黨團會議初選驚人落敗、排名第四後，同樣打着民主黨溫和派旗號的政治老將彭博，更迅速吸收了拜登的支持——根據民調網站RealClearPolitics的綜合民意，拜登的支持度從2月3日的27.6%，急跌至2月19日的17.6%，而在同一時間內彭博的支持度則由9%急升至15.4%。

未來不會參加2月22日內華達州初選，以及2月29日南卡羅萊納州（South Carolina）初選的彭博，一舉打破了以往候選人靠勝出最先初選州份營造聲勢的傳統，只憑全國性的銀彈宣傳攻勢，已讓尚未正式進入選戰的他突然有了「黑馬跑出」的勢頭，其聲勢甚至壓過在艾奧瓦州驚人勝出的同志市長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以及在2月11月新罕布什爾州（New Hampshire）初選表現突出的參議員克洛布徹（Amy Klobuchar）等其他兩位溫和派候選人。

此時此刻，彭博似乎已半個屁股坐上了「民主黨溫和派代表」的寶座，代表民主黨的傳統勢力迎戰目前支持度領先群雄的民主黨左翼進步派代表桑德斯。

美國有線新聞網（CNN）更有評論直指，如果民主黨人不能把握彭博首次登上辯論台的契機，以及隨後的另一場辯論機會，讓他當眾表現嚴重失準，集中火力在3月3日14州共同初選「超級星期二」（Super Tuesday）攻堅的彭博將是無人能擋。民主黨一眾候選人見勢色不對，也開始群起圍攻彭博。

彭博此刻的選舉形勢，其實頗有2016年特朗普異軍突起的影子。

沒有政黨忠誠的商人

首先，兩人也是活躍於紐約商界而政黨身份不定的人物——畢竟特朗普本人遲至2009年尚是民主黨人，到2012年才正式加入共和黨。雖然彭博早在2001年就以參選紐約市長的機會涉足政界，不過他當時也是同樣以政壇黑馬身份參戰，並以7400萬美元前所未聞的廣告費作銀彈攻勢，擊敗民主黨對手。當了三屆市長的彭博，其「外人」身份似乎並未有變。

在政治身份之外，特朗普與彭博也慣以不同形式參與政治。特朗普早在1980年代就已有在報章刊登廣告宣傳自己的政策主張，而他在奧巴馬時代更積極加入共和黨政治圈子，甚至是「奧巴馬不在美國出生」陰謀論的主要傳播者之一。

彭博自淡出紐約市政之後，政治與政策主張的參與不斷。在環保議題上，他曾多次捐出千百萬計美元的款項支持去除煤炭、規管開採頁岩氣、向商界宣揚氣候變化風險等運動。他在2014年1月更獲時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委任為城市與氣候變化的特別代表。

在美國政治中，彭博一直無分黨派地支持有收緊管制槍械主張的候選人；他在2012年及2016年分別支持奧巴馬與希拉里（Hillary Clinton）的總統競選；在2018年重新加入民主黨後，他在同年的中期選舉中更向各民主黨候選人一共捐款超過1億美元競選經費，助民主黨重奪眾議院控制權。

從這個角度看來，彭博的政治參與集中在實務之上，而特朗普的參與則主要是出於其口舌之間。兩人皆以這種外人身份，不斷累積自己政治潛力，靜待他朝可用之機。

過去「臭史」纏身

另一方面，無獨有偶，彭博與特朗普二人也被過去醜事纏身。特朗普的性言論、性歷史與財務問題不用多說，彭博在各種敏感議題上也是長年累月的口不擇言，甚至導致官司纏身。

1990年，彭博的同事曾開玩笑的合撰了一本題為《可攜帶的彭博：彭博的幽默與智慧》（The Portable Bloomberg: The Wit and Wisdom of Michael Bloomberg）的小書，記錄彭博的「名言」，給彭博作生日禮物。如今這本小書卻成為了政治炸彈。例如，在書中，彭博曾如此定義一個出色的銷售員：「一個出色的銷售員會懂得直接點餐。他進了酒吧、向裏面所有好看的女生逐個詢問『你要不要幹』，他遭到很多人拒絕，也同時被很多人幹了。」類似的言論，在今天的民主黨中完全不能接受。

更有甚者，彭博本人在1997年曾被控告在得知一名女下屬懷孕後，直接命令她「殺了它」；而他在2007年更遭集體訴訟，被指其公司長期針對懷孕僱員。在2001年，彭博自稱未有說過上述的話，更指自己的證詞通過測謊機檢驗，卻一直未有公布結果。

而在有關對民主黨極其重要的黑人議題上（2016年，有91%黑人投票支持希拉里），彭博也是劣跡班班。例如在其市長任內力推、嚴重針對黑人、及後更被判違憲的強硬扣查搜身政策上，彭博如今雖然每被問及也表示歉意，卻被人發現他在2015年時仍大言不慚的直稱：「我們把警察全都放在少數族裔地區，因為所有罪案都在那裏。」

民主黨選民最終會否如共和黨選民一般，為了更大的政治目標而「忽略」這些缺失，尚屬未知之數。

彭博的銀彈　堪比特朗普的死忠選民

不過，彭博此刻在民主黨政客中的影響力，已漸有特朗普的風範。特朗普之所以能將讓共和黨政客全面歸順，全靠其基層選民的死忠支持；而民主黨政客不敢得失彭博，卻全因其手中銀彈。其影響力之高，在他1月時到訪國會山爭取支持的場面可見。

在正常的情況下，總統初選候選人拜會現屆議員爭取支持，理該戰戰兢兢，盡力向人介紹並推銷自己的政見；然而，根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彭博「晉見」民主黨議員時，其場面卻是一眾民主黨人逐一向彭博介紹自己，恍惚是他們想爭取彭博日後在選舉中「多多關照」，遠多於彭博要求得他們背書。

有論者甚至認為，不少民主黨政客都會擔心，如果在政策上或者政治上不支持彭博，在未來選舉之中，彭博的「金援」可能就會「消失」；而若該政客在黨內另有對手，彭博更有可能會轉而支持後者。彭博的巨富，有如特朗普用以號令共和黨政客的忠誠選民一般，其在民主黨政界中的「呼風喚雨」能力，絕對不容忽視。

彭博有望踏上特朗普的舊路

面對彭博的崛起，特朗普當然也不能疏忽。他數月前已開始嘲笑身材較矮小的彭博是「小米奇」（Mini Mike），日前更嘲笑彭博與人同台辯論需要求腳底加一個台階。另外，特朗普又重彈2016年選戰的老調，說彭博的崛起是他「買起民主黨提名」，指民主黨又要再從桑德斯手上奪走提名地位，試圖挑動民主黨內矛盾。

對此彭博當然不甘示弱。他的全國廣告內容不少也故意嘲笑特朗普。而他本人也是戰意濃烈。例如有一次當記者問到這次大選會否變成兩個億萬富豪的對決時，他卻反問「另外一個是誰？」明顯嘲笑自命巨富的特朗普，在全球財富排行位列十二的彭博面前，根本不足掛齒。

19日的辯論，將是彭博的第一場硬仗。辯論前一天，彭博率先提出一系列針對華爾街的規管，包括金融業界盡數反對的金融交易稅等，更列出對手之一沃倫的名字，企圖先拔頭籌，向民主黨左翼招手，為自己洗去「錢臭」，難得地贏來部份左翼的正面回應。

由於彭博的銀彈攻勢明顯有效，如果彭博在辯論上表現不過不失，沒有超乎人們期望，也沒有人讓人失望，那麼他這一場仗已可算是打贏了。而這個在各個方面也有特朗普身影的自由派巨富，距離特朗普最終的成就又將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