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特朗普單調沉悶 民主黨還沒看清「政治如戲」的道理
除了個別藝術性作品外,一齣戲的基本條件就是它不會讓大多數觀眾感到沉悶。如果以這個戲劇標準去量度民主黨彈劾管理人直至周四(1月23日)為止一連兩日的陳詞,他們可算是失敗透頂。
進入總共三天彈劾管理人陳詞的第二天,民主黨代表繼續痛陳特朗普如何「濫用職權」、如何因此值得被免職。除了將「通烏門」特朗普以軍援換取烏克蘭當局公開宣布調查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Joe Biden)及其子的案情仔細複述外,民主黨也試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向在席參議員播放共和黨參議員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和特朗普明星代表律師德肖維茨(Alan Dershowitz)過往曾指出不涉及刑罪的「濫用職權」也可作彈劾理由的片段。
領導7人彈劾管理人團隊的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希夫(Adam Schiff)更是大義凜然的從美國憲政歷史談起,似乎希望以高唱入雲的民主政治理想衝破台下議員與美國民眾的黨派區分。他振臂疾呼:「如果彈劾權變成歷史陳跡,我很難想像我們的共和國還可以維持多久;如果我們面對此刻危機不站起來,我們將親手寫下我國衰亡的歷史。」
劇情老套 台下「觀眾」奇謀解悶
然而,在人們對彈劾案情已有基本認識與定見的時候,這樣的傳統政治戲碼卻讓觀眾大感沉悶。沒有手機、不能談話、只能喝清水或牛奶的參議員,在各出奇謀解悶的這一點上,難得達成了「跨黨共識」。
參議院明文規定議員須在席聽取彈劾陳詞,但根據路透社統計,周四至少有9位民主黨和22位共和黨議員離席外出,到衣帽間使用手機等。同時,共和黨的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里施(Jim Risch)和民主黨參議員華納(Mark Warner)似疑即席睡着;共和黨參議員布萊克本(Marsha Blackburn)偷偷看書;共和黨的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波爾(Richard Burr)把玩指尖陀螺;民主黨總統初選左翼大熱人選之一沃倫(Elizabeth Warren)則在紙上玩着一個不知名的小遊戲。
有切身利益的「現場觀眾」尚且如此,電視機旁「家庭觀眾」的景況可想而知。
如果民主黨繼續以這種腰板挺直、滿口仁義的方法去演出他們的彈劾審訊,恐怕是浪費了這個參議院一周六天全員在席的難得舞台,也可見他們敗選四載,仍未看清要擊敗特朗普,必須以與特朗普同等的戲劇性場面,去震動政壇、搶佔媒體焦點、主導輿論,進而將政治勢形推向對自己有利的一邊,而非不斷重覆任何人也早能預見的老套劇情。
「拜登之子」可作反勝奇招
在民主、共和兩黨正因應否傳召證人而針鋒相對之除,民主黨人眼下確有奇招突出的機會,問題只在他們能否放下習慣性的政治正確,轉而冒險一博。
民主黨固然想傳召此前遭白宮阻止作證的前白宮國安顧問博爾頓(John Bolton)等關鍵證人。可是,傳召證人並非民主黨專利,共和黨人也聲言要傳召拜登之子亨特(Hunter Biden)作證,一方面希望將焦點轉到亨特何能在拜登以副總統身份領導對烏外交之時,突然受聘於烏克蘭最大天然氣企業布里斯馬(Burisma),另一方面也企圖藉此拉倒民主黨總統初選頭馬拜登的聲望。
雖然兩黨也不傾向以各自傳召對方想要傳召者作交換,不過「讓亨特主動現身」卻是最能讓民主黨勝出這場政治爭鬥的劇情。
首先,自「通烏門」爆出後從未親自現身說法的亨特,若能主動聲言願意作證,已能先聲奪人,搶佔頭條之餘,更將迫得共和黨不能不接受傳召證人的先例,可攻共和黨一個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此奇招一出,彈劾審訊劇本的主導權馬上由控制參議院的共和黨交到民主黨可控制的亨特手中,由被動變為主動。有了主動權之後,就可藉亨特的證供作冒險一博。
民主黨該說的故事
在這個強調個人性格「真實性」(authenticity)的政治文化中,亨特大可對他之所以能坐上布里斯馬董事會中的「拜登因素」直認不諱,指出他只是布里斯馬為提高公司形象的「花瓶董事」而已,根本不涉及任何實務。承認這個「大家心知肚明卻不願明言」的事實,一方面將讓民眾受落,另一方面也能幫助洗脫拜登涉貪的污名。
同時,亨特在展示出其「真實性」之後,更可來一招「動之以情」。先是眼含淚光的自責疏忽,沒有顧及父親副總統地位或會惹來利益衝突的觀感,而接受了這個月支區區數萬美元的董事職位;進而聲淚俱下的訴說父親如何在1972年喪妻後將自己撫養成人、兩人在2015年拜登長子離世後又如何互相依賴之類的親情故事;最後,再把自責、父子情的戲份化作針對特朗普的攻擊,痛斥後者將拜登僅餘的父子關係當作攻擊政敵的工具,並讚揚父親不惜選情受拖累,也為保護他而一直阻止他親身為父清脫污名。
這一場戲,當然難以博得至少20位共和黨參議員倒戈支持特朗普免職,卻能在民眾心中留下深刻印象,至少能動搖一些原本支持特朗普的選民。而亨特也能為自己父親的選情助威,同時更並非沒有可能為事業上並不突出的自己開出新路,可算是一舉數得。
要演出這一場戲,民主黨當然要冒險:選民的注意力可能只集中在拜登的政治權貴地位;亨特也可能演得不夠動人,打動不了民心;在共和黨人的質問下,亨特也有可能偏離原有劇本,說出不該說的話。
然而,正如特朗普2015年宣布參選之時,打頭陣的一句就是大罵墨西哥移民是「強姦犯」一樣,要演出有戲劇性、能震動政界的劇目,當然要是冒險——不冒險又何來博得大位?
在選民注意力極短的社交媒體年代,任何能成功的政黨、政客,也不能避免將政治全面戲劇化。平白無味的傳統政治操作,只會讓人愈感沉悶,愈來愈失卻選民注意。沒有選民注意和支持,政治人物無論心懷多少惠國惠民惠天下的偉大理想,也將連實踐的開端也未得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