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有話說】哈佛大學研究員:中國大買特買助特朗普完成心願

撰文:蕭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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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近兩年的中美貿易戰於1月15日簽署第一階段協議。這對於持續近兩年的貿易戰意味着什麼?當各界對於未來中美關係的悲觀論調越來越多的時候,中美之間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協議會在多大程度上帶來改變?
《香港01》就此採訪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陸伯彬(Robert Ross),他在分析中指出,這一份協議迎合了特朗普穩定美國經濟、股市的競選需求,而在核心的結構性問題方面,則需要雙方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做出更多努力。

01:在各方的關注之下,中美於1月15日在華盛頓簽署了第一階段經貿協議,儘管協議中對中美經濟「結構性」問題所涉不多,但外界對於漫長談判之後的初步成果的正面反饋依舊佔據主流,你如何評價中美談判的此次進展?

陸伯彬:第一階段協議的簽署,首先最積極的意義在於中美接下來不會再進一步制裁對方。但最關鍵的問題依舊存在,要撤銷此前貿易戰中互加徵的關税,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我認為,第一階段協議的重點在於,中國方面做出了很多購買美國產品的承諾,雙方爭議最多的結構性問題的解決,還有待下一階段的談判。

基本上,第一階段協議簽署直接意味着貿易戰停火,但從某種程度上看,這更像是一份產品購買協議,也就是說,在美國最為關切的核心問題上,進展並不多。

從美國方面來看,隨着大選年到來,這一份協議迎合了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個人政治訴求,即穩定經濟和股市,滿足一些特定利益集團的訴求,如農業集團。

2020年1月15日星期三,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與中國副總理劉鶴(左)在華盛頓白宮東廳簽署貿易協定。(AP)

01:長期觀察來看,中美貿易談判是按照由易到難的順序推進,也就是從最容易達成共識的領域入手,如中國承諾購買美國產品,以此為後續談判建立良好氛圍,第一階段協議的簽署也透露出這一點。在你看來,後續談判的重點會在哪些方面?

陸伯彬:第二階段協議重點應該在於,雙方能否達成取消已加徵關税的共識,創造一個更為開放的貿易環境。不過,這一點很難實現,我並不是很樂觀。美國要求中國的經濟做出結構性改變,而中國方面並不願意按美國的要求調整自身經濟結構。

01:2020年是美國的大選年,大選會對下一階段的中美貿易談判以及中美關係帶來哪些挑戰?

陸伯彬:大選之前應該不會有太具影響力的事件發生,我認為特朗普更願意在此期間保持中美關係的穩定,而不是為了達成第二階段協議做出妥協。

就中美關係而言,大選首先會關注貿易問題,民主黨會更關注中國的人權問題,會在香港和新疆問題上有所發揮。此外,民主黨也會不斷挑戰特朗普的中國政策,突出強調特朗普發動貿易戰並沒有減少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以及貿易戰對美國經濟和美國工人的影響,大選年,民主黨應該會持續批評特朗普的中國政策。

另一方面,由於美國和伊朗的衝突,在大選中,美國的伊朗政策關注度可能要高於美國的中國政策。

01:很多中國學者對未來的中美關係態度都較為悲觀,認為即便雙方簽訂了第一階段貿易協定,也不會過多改變雙方關係惡化的趨勢。未來的中美關係依舊會以競爭為主題,美國持續圍堵中國的基本路線不會改變。對此你怎麼看?

陸伯彬:毫無疑問,競爭會是主流,但是以怎樣的方式競爭考驗着雙方領導人的智慧。很多美國人都有這樣的期待,中美在許多領域都有合作的潛力,競爭與合作其實能夠共存。在可以合作的領域開展合作,在必須競爭的領域展開競爭。

所以,競爭與合作共存是當前中美關係最可能的趨勢。例如,環境問題、全球變暖、中東問題以及打擊毒品走私都是雙方可以合作的領域,但遺憾的是,特朗普政府並沒有促進這些領域的合作,將重點放在了利用政府手段與中國競爭上。

另外,談及美國對中國的圍堵,這其實是用冷戰思維來分析當前的中美關係,我認為這種情形出現的機率並不高(highly unlikely)。美蘇冷戰的時候,兩國之間沒有任何經濟合作,這與今天中美的情況很不一樣,此外,中美的人文交流、學術交流都十分活躍,這些領域也很難被阻止,圍堵的空間很小。更重要的一點,很多美國人都看到了與中國合作的價值。

01:即便如此,但不難發現的一個事實是,中美在有些領域的脱鈎已經成為現實,如高科技領域、學術交流領域等等。

陸伯彬:從某些方面來看,脱鈎其實很正常。在過去二三十年間,中國一直拒絕美國對其高科技領域的投資,所以,當兩國關係不斷向前發展的時候,可以理解美國為何要對中國進入美國高科技領域的投資進行限制,這是為了創造一個對等的關係,因為中國先採取了限制的政策。所以,高科技領域的脱鈎是可能發生的,而且是很多美國人的共識,無論在美國在誰的治下,都可能會這樣做。

就以上而言,美國是在複製中國的做法。不過,中美在製造業領域的脱鈎並不容易實現,中國對美國製造業的投資依舊很多,這個趨勢也將會持續下去。

01:中美除了在高科技領域發生的顯著脱鈎之外,人文交流乃至學術交流也出現了波折,美國去年開始限制對中國學者以及留學生簽證的發放,而且這個趨勢大概率會繼續下去。

陸伯彬:由於美國簽證政策的改變,人文交流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阻礙,但限制的領域主要集中在與政府關係密切的人群,如官方智庫研究員和高校學者。旅遊業則受影響較小,美國人依舊想來中國旅遊,同樣中國人也願意赴美國旅遊。

01:有觀點認為,即便中美之間競爭和分歧會成為未來的主要趨勢,但雙方應該主動掌控分歧,這是作為世界兩大經濟體的國際責任,以減少對世界經濟的拖累。但顯然,在以往的貿易衝突中,美國方面總是主動的一方,中國的表現更多在於被迫反擊。在你看來,中美哪一方更應該在掌控分歧中主動作為?

陸伯彬:掌控分歧是一個相互的過程,正如我此前提到,美國對中國加的限制,是在中國早已在相關領域限制美國的基礎上進行的。而中國對美國這些領域的限制已經持續很多年了,美國是在追趕中國。

不過,美國有責任不在這個過程中反應過度。同樣,中國也需要理解美國,也不應該對美國的政策反應過度。

01:可以看到,中美兩國的博弈也引起了普遍擔憂。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9月在聯合國大會演講中表達了憂慮:「一個新的風險正出現在地平線上,儘管還不算太大,但卻是真實的。我擔心大分裂的可能:世界分裂成兩個,地球上兩個最大的經濟體制造出兩個相互獨立、彼此競爭的世界,每一個都有其各自主導性的貨幣、貿易和金融規則、單獨的互聯網以及人工智能技術,還有它們自己的零和地緣政治與軍事戰略。」 對此你怎麼看?

陸伯彬:我認為人民幣作為世界貨幣儲備貨幣的作用並不明顯。很多人擔心,中國對經濟的管理過於政治化。

中國並不希望人民幣的匯率自由浮動,有時候匯率還會作為工具服務於政治。所以,我不認為全球會出現兩個匯率系統。此外,在全球貨幣系統中,人民幣佔據的份額並不多。

至於網絡系統,中國的網絡其實獨立與全球網絡之外,包括歐洲、日韓、美國在內的世界其他國家的網絡對中國反而更開放一些。所以更不可能出現以上提到的這種情況。

中國的確在發展包括5G在內的其他技術,但我認為從長期來看,其實更可能出現多元的系統和技術,而且彼此之間相互融合。中美在這些領域會競爭,但世界極化(polarize)的可能性很低。

01:台灣大選的結果已經與1月11日出爐,現任總統蔡英文以大幅度領先的優勢連任成功。從中美關係的視角來看,台灣問題經常成為中美博弈的一個敏感問題,你認為這次大選結果會如何影響未來的中美關係,在中美博弈中台灣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陸伯彬:美國與台灣早已有了軍售協議, 2020年不會有太大改變,儘管會引起中國大陸的強烈不滿,但美國海軍也依舊會穿過台灣海峽。

贏得選舉之後,蔡英文在會在多大程度上改變現狀是影響兩岸關係的關鍵因素。總的來說,這次台灣大選的結果並沒有過多改變眼下趨勢,中國大陸也將會繼續在台灣海峽高調開展軍事行動,而台灣也會堅持抵抗來自大陸的壓力。

美國方面除了穿越台灣海峽之外,可能也會派次級政府官員訪問台灣。總之,各方的政策都不會有太多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