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持久戰直指莫迪 揭開印共毛游擊隊的秘密戰線

撰文:茅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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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當地時間12月29日前後,印度全境因《公民身份修正案》(CAA)引發的騷亂仍在繼續。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聯邦內政部長沙阿(Amit Shah)為首的當局陣營憑藉武力優勢,基本控制了印度全境十七個邦和特別地區的形勢。

但對新德里來說,麻煩的問題才剛剛開始。對剛剛在2019年5月取得大選勝利的莫迪當局來說,他將不得不發現自己幾乎已經成為印度所有其他勢力的靶子。由於莫迪本人在12月22日曾直指示威是「納薩爾派反政府武裝(即印共毛派游擊隊)和各反對黨」的陰謀,莫迪的發言也讓觀察家們有必要重新注意一個曾經沉寂了一年的角色,即一直被印度當局視為「0.5場戰爭」對手的印度共產黨(毛主義)及其麾下「人民解放遊擊軍」(PLGA)。

不可否認,莫迪的發言有其誇張乃至虛假的一面:印度當局目前慣於將一切城鄉民權活動家以「城市毛派」(Urban Naxal)名義逮捕。但印共毛派游擊隊的復甦也是事實。當外界以為這支隊伍在經歷2018年上半年連續的重創,已經一蹶不振時,游擊隊就在用實際行動告訴莫迪當局,一場針對他的持久戰仍在繼續,而游擊隊從印度山林延伸到東南亞島國乃至網絡空間的秘密戰線更超乎了他的想象。

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游擊隊

對長期關注印度的分析人士來說,CAA引發的「全境騷亂」雖然導致28人死亡,175人受傷,另有3,000人被逮捕,環顧動盪的印度歷史,這場風波帶來的影響終究不過如此。當沙阿(Amit Shah)還在12月23日發表講話,稱新德里當局「要採取五年計劃」來消滅剩餘的毛派游擊隊時,新德里當局面對全境騷亂時強調的「主次矛盾」就令人頗為玩味。毛派游擊隊真的這樣厲害嗎?

的確,以特倫甘納邦特委書記賈潘納(Jampanna)夫婦在2017年12月的變節為標誌,游擊隊在此後的四個月裏屢遭敗績。到2018年4月14日到22日間,在馬哈拉施特拉邦警察「眼鏡蛇部隊」、「C-60」部隊和「中央後備警察部隊」(CRPF)的聯合行動下,在邊區根據地休整開會的印共毛派中央竟幾乎被一網打盡。

軍管克什米爾成功和強推CAA之後,莫迪當局再一次發現了簡單粗暴地干預仍然是有效的手段。而他的心腹大患可能仍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毛派游擊隊。(視覺中國)

雖然時任總書記的賈納帕蒂(Ganapathy)等首腦最終在掩護下突圍,但游擊隊為掩護突圍,也付出了兩支部隊被成建制消滅的慘重代價。到2018年5月,印共毛派就成為了新德里當局口中「被消滅」的對象。

按印度國防部,國家調查署等軍、情機構分析、統計的結果,PLGA在2018年6月後的總兵力已不足6,000人,退回到了2010年時的局面。在恰蒂斯加爾這一「紅色老區」,印共毛派的基層組織也遭遇毀滅性破壞,其幹部人數從2016年的10,000人鋭減到2019年的1,000人。其游擊區也被壓縮在不足8,000平方公里的森林地區。到2019年8月,恰蒂斯加爾警方甚至確認了游擊隊的「兵員枯竭」等現象。

但與此同時,印共毛派及游擊隊也開始向城鄉結合部甚至城市轉移了。這種戰略轉移也讓新德里當局再一次面對「匪情」如陷五里霧中。根據目前從印度軍警、媒體以及智庫學者處取得的各種情報顯示,隨着印共總書記由傾向思想建設的賈納帕蒂(Ganapathy)改選為轉向注重軍事工作,戰法較為靈活的巴薩瓦拉吉(Basavaraju),游擊隊已經在2018年下半年首先開始了整軍、整訓的工作。游擊隊也開始了針對莫迪當局的地雷戰、交通戰以及科技戰。這種戰鬥力或許也讓莫迪的忌憚顯得有幾分理由。

21世紀的地雷戰

對印度軍警來說,「地雷戰」的影響是最為突出的。按他們的長期認識,巴薩瓦拉吉作為印共毛派中央委員會中長期負責軍事行動的官員,又是爆炸專家,因此,包括CRPF在內的各支部隊都對游擊隊的「地雷戰」、「爆炸戰」心存戒備。出乎意料的是,游擊隊展開襲擊的頻度似乎在進入2019年後下降了。

當印度軍警心存僥倖時,CRPF副檢察長迪納卡蘭(Moses Dhinakaran)就在2019年9月19日指出,游擊隊之所以降低襲擊頻度是因為他們已從2019年5月後開始整訓新兵,並只由部分老戰士來展開襲擾、破襲等行動。

在古吉拉特等莫迪影響較大的地區,游擊隊及印共毛派人士難以滲透。圖為12月時群眾與軍警一同毆打反莫迪示威者。(美聯社)

CRPF情報指出,由於游擊隊和軍警的人員交換比已經從2018年前的一比二變為現在的接近一比一,加之遊擊隊的武器、彈藥等補給已逐漸耗盡,這就需要他們儘可能地採取「地雷戰」等方式襲擊掃蕩的軍警。印度對爆炸物較為寬鬆的管制可以讓游擊隊輕鬆地從各地工地取得導火索引線,並一次引爆200至300枚開山炸石用的炸藥,這讓新德里方面防不勝防。

此外,印度警方在2019年5月後的線報中稱,游擊隊內部還有包括代號「技工山卡」(Tech Shankar)、「技工基蘭」(Tech Kiran)在內的多名「炸彈專家」,正在積極研發新型炸彈。包括印度「和平與衝突研究所」在內的一批高級智庫也開始要求當局嚴查爆炸物相關,以免陷入游擊隊的新型地雷戰。

打通生命線

除地雷戰之外,印共遊擊隊的交通線相關行動也值得注意。在2019年4月時,曾有來自印度《德干先驅報》的消息稱「游擊隊」或已跳出重圍,並建立了到印度東北邦的交通線。

對外界來說,印共毛派總書記前往菲律賓養老治病可能是一件詭異的事情,但考慮到菲律賓也同樣擁有共產黨領導的反政府武裝,這似乎就是賈納帕蒂去菲律賓療養的最好理由了。(法新社)

遺憾的是,這一情報隨後的消息就是印度軍方開始與緬甸軍方合作,對印、緬邊境地區展開聯合巡邏,以免游擊隊的交通員或採購人員混入當地邊民。由於印度在東北邦地區仍然部署重兵,這使得游擊隊雖然滲透到了曼尼普爾、阿薩姆等地區,也曾參與當地示威、抗議等行動,但他們面對極端的兵力對比態勢,還是選擇蟄伏。

從印度媒體以及印度警方披露的情報看,毛派游擊隊的打通交通線的行動分為兩部分。

首先,游擊隊恢復了從2007年起被暫時擱置的城市路線,到2018年9月,印共毛派就恢復了在新德里、孟買、加爾各答、博帕爾等22個主要城市周邊的活動。

莫迪當局雖自稱已基本消滅毛派游擊隊,但印度的大環境還是決定了游擊隊仍有立足之地。而近兩年的局勢還讓他們有了成長的空間。(視覺中國)

這條穿行於城市的聯絡線和交通線不僅讓游擊隊可以繼續吸收新鮮血液,譬如游擊隊在安得拉邦的維傑亞瓦達(Vijayawada)等交通樞紐地區就一次補充了六十多名「學習了先進技術知識的」青年幹部。此外,利用印度的城市交通系統,游擊隊還建立了一條從山區到尼泊爾再轉向世界各地的交通線,譬如賈納帕蒂就是在2018年12月後通過這條路線被轉移到菲律賓。這一充滿想象力的行動無疑超出了圍堵游擊隊的軍警的想象。

此外,游擊隊仍在游擊區密佈的切蒂斯格爾邦、特倫甘納邦、安得拉邦一線的城鄉地區確保了其基層組織的運轉。但這也意味着游擊隊不得不徹底轉入地下。這或許才讓印度軍警有了「兵員枯竭」的直接感受。

在網絡空間短兵相接

當然,游擊隊針對印度軍警最突出的行動莫過於利用科技產品及網絡展開行動的「科技戰」,這也是近兩年來的新戰法。印度軍警在與游擊隊的戰鬥中發現,游擊隊已經藉助平板電腦等設備實施測繪,並召開簡單網絡電話會議等行動。

伴隨着全球網購事業的高速發展,印共遊擊隊也能拿到一些以往不能取得的「高科技裝備」,比如早已在敘利亞戰場軍民兩用的無人機就是如此。(視覺中國)

到巴薩瓦拉吉接任總書記後,游擊隊甚至獲得了小規模的無線電干擾能力:譬如在2018年11月的一次行動中,「眼鏡蛇部隊」帶去的35套電台就在對游擊區的圍剿過程中集體失靈。儘管印度軍警對此眾說紛紜,並強調可能是電台故障,但一些印度學者已經開始懷疑游擊隊可能擁有電磁脈衝(EMP)裝置。

在2019年10月,印度軍警在對蘇克馬(Skuma)等游擊區的圍攻中還發現了游擊隊已經開始使用小型無人機開始偵查其營地。游擊隊的無人機甚至已多次飛臨偵查,只是因為失控墜毀才被發現。當以往在印度媒體中拿土槍、弓箭的游擊隊開始操作無人機時,這種局面也在顛覆莫迪當局對印共遊擊隊「野蠻」、「愚昧」的醜化宣傳。

事實上,毛派游擊隊甚至還有可能活躍在網絡空間。也就在2019年11月27日,一名27歲的印度「黑客」投書報章,哭訴自己曾在2018年幫助軍警當局跟蹤、侵入多名印共毛派游擊隊成員的社交賬戶,竊取了一些情報信息。他因此在2019年下半年接到自稱是游擊隊人員的「威脅電話」。

由於游擊隊「行刑鋤奸」的形象已經因報道深入人心,這名黑客慌亂之下便向國家調查署、反恐部隊、軍情部門乃至莫迪辦公室四處發郵件「求救」,但他除去收到前三家機構的「感謝信」之外,無法得到任何幫助。而這場風波也成了游擊隊「科技戰」的另一個註腳。

有分析認為,作為新興經濟體的印度,它一直呈現動態平衡的不穩定性,這讓新德里可能仍在危機邊緣繼續徘徊,但莫迪政府能以人民黨對抗全部反對勢力,這點仍展現了他的壓倒性勢力。從這裏看去,印共遊擊隊的持久戰仍然漫長,他們仍需要繼續在危機面前保存實力。幸而其新戰法和新思路已經使之在新世紀的游擊戰爭中得到了將槍口繼續對照莫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