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龍拖累 　法國退休改革讓步難挽民意

法國各大工會發起針對退休金改革的全面罷工一周後，總理菲利普（Édouard Philippe）上周三（12月11日）終於透過電視講話公布修訂後的改革方案，作出些微讓步。面對退休改革，大部份法國民眾陷入兩難：一面深知改革迫切，一面擔心自身利益受剝削，而菲利普方案的「口惠而實不至」，卻令不少法國人倒向支持罷工一邊。加之民眾對馬克龍政府的不信任，本輪亂局恐怕不會太快收場。

受12月5日開始的大罷工影響，馬克龍政府最新公布的方案同最初版本相比已有不小讓步。政府將受改革影響的對象由1963年後出生者，調整為1975年後出生者，意味着44歲以上人士將不受影響，直接瞄準工會的中流砥柱。至於退休金的計算方式則不溯及既往，2022年前累計的退休金仍按舊辦法計算，此後累積的才按計劃廢除42種不同計算方式，整合入一套計分標準。除此之外，新方案還設置1,000歐元的「保底」，以保障弱勢群體的權益，令分配更為公平。

語言偽術激怒工會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儘管政府作出相當讓步，卻在法定退休年齡一事中製造公關災難。原計劃中，法定退休年齡將劃一由62歲調整至64歲，新方案明面上雖無調整，卻出口術將64歲設為「平衡退休年齡」，若勞工選擇在64歲退休，可獲獎勵，若堅持62歲離職則不獲全款。這樣的「小聰明」顯然激怒了工會，主導罷工的法國勞工總工會（CGT）表態將堅持奮戰，即使聖誕節也不會休戰，直至政府撤回全部方案。立場溫和的法國民主工會（CFDT）亦批評政府方案「越過紅線」，呼籲民眾在本周二（12月17日）罷工走上街頭。

持續一周有餘的罷工，令不少居民尤其是居於巴黎首都圈內、仰賴鐵路交通出行的上班族苦不堪言。但政府方案公布後，關於罷工的民意卻未見逆轉，根據當地民調機構Odoxa的調查，高達68%受訪者認為罷工合理，同罷工發起前的數字並無分別；被問及菲利普的電視講話是否「令人信服」時，高達61%受訪者給出否定答案，甚至比其12月6日表態「不會放棄退休改革」時還高出14個百分點。當下的民意與1995年時任法國總理朱佩（Alain Juppe）推行退休改革失敗時的民意接近。

公允而言，馬克龍政府的改革方案絕非一無是處。2017年，法國通過《勞工法》修正簡化解僱程序，儘管法國經濟增長率在過去兩年輕微下滑，失業率卻由當年的9.7%下降至如今的8.5%。去年進行的鐵路系統集團化改革也獲得大批國民支持。

對政府信任跌至谷底

退休金改革乃馬克龍的競選綱領，落實本屬應有之義。今次改革固然會觸碰醫生、教師、鐵路工人等享有豐厚退休金者的利益，但對大批基層勞工、農民而言卻是好事。如今招來一面倒反對，或許不是因為利益受損，而是對政府的信任已跌至谷底，甚至觸發「逢馬克龍必反」的氛圍。細看民調，對方案表反對態度的年輕人（18至35歲）高達77%。若果退休改革不推行引致資金枯竭，年輕人本是最大受害者。但在早前的黃背心運動中，年輕人正是參與主體，更是對馬克龍支持率最低的一群人。

若細分受訪者政黨，除馬克龍所在的共和前進黨支持者九成支持改革外，即使是意識形態接近的共和黨支持者都有五成反對改革，至於對改革無特定立場的極右國民集會（原國民陣線），更有九成人反對計劃，可見，對馬克龍及其政府的厭惡情緒已轉嫁於退休改革上。受此番民情影響，在野黨亦不敢對改革點頭，令政府處境更為艱難。

事實上，馬克龍對此並非一無所知，因此在今次改革中「退居二線」，讓菲利普打頭陣。不過，在共和前進黨完全執政下，總統及總理實在難以切割。對馬克龍和菲利普而言，如今政府缺乏的是信任，而非方案細節上的讓步，「就改革論改革」更已是幻想。

若想延續改革成果，實現其競選時的承諾，馬克龍政府必須改變一貫的強勢作風，加強與民眾溝通，亦不該站在「精英高地」忽視民眾智慧，用語言偽術蒙混過關。只有在重建信任後，馬克龍方能凝聚能量，突破法國數十年來的頑疾。

上文刊登於第19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2月16日）《馬克龍拖累 法國退休改革讓步難挽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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