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加劇全球風險 誰在經濟分化中掉隊
全球經濟正在陷入了同步放緩的境地,此前世界銀行將2019 年經濟增長率預期下調至 3%,這是自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以來的最低水平,也是自 2017 年全球同步回升時期經濟增長率達到3.8%以來的一次嚴重倒退。中美貿易戰作為影響全球經濟的重大不確定因素,近期出現了一些利好消息——中美就關税等問題趨於達成一致,儘管特朗普否認了「讓步說」。
不過這並不能在總體上改變對於未來全球經濟的憂慮與爭議。11月12日在北京舉辦的第十七屆《財經》年會上,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益平與中銀國際研究公司董事長曹遠征對於世界經濟的走勢給出了各自不同的判斷。
黃益平認為世界經濟在2020年出現衰退的可能性不大,因為美國作為世界頭號經濟體,目前經濟還算比較平穩。他用自己近期在美國調研的經歷為例,表示雖然國際輿論很多聲音對美國經濟充滿憂慮,但無論白宮、美聯儲還是美國智庫,大多對美國經濟並沒有悲觀之感,預測美國2020年的經濟增長將在1.5%-2%之間,主要一依據是現在美國勞動力市場比較強勁,一方面失業率在下降,另外一方面勞動參與度在增加,總體上體現出消費比較強勁的格局。
然而這就會引出一個問題:如果美國經濟表現不錯,為什麼美聯儲要數次降息,而且未來似乎還有繼續降息的可能性?黃益平表示,美聯儲官員的解釋中,比較有說服力的解讀是,美國經濟目前還可以,但是因為中美貿易戰對美國經濟的態勢造成了負面影響,美聯儲要管控這種負面影響,所以降息有可能是對貿易戰負面影響的對衝。
所以在這個意義上,「很多美國官員和專家對以6%速度增長的中國經濟的前景有所擔憂」。美聯儲的研究表明,貿易戰給美國對外貿易政策帶來不確定性,這可導致全球GDP減少一個百分點,所以美國方面對於中國經濟的表現更為擔憂。
不過,美國經濟或許沒有看上去那麼樂觀。根據經濟學菲利普曲線所體現的失業率和通貨膨脹之間的關係,在失業率很高的時候,往往通脹很低,失業率很低的時候,往往通脹很高。黃益平提到,美國目前的經濟狀況是失業率很低,同時通脹率也很低,上一次出現這種現象是2006年,兩年後就出現了一場大的金融危機。
所以,美國經濟在比較平穩的背後,風險正不斷累加,「講好聽一點(美國存在)信貸錯配的問題,講難聽點就是可能製造大量殭屍企業」。他認為這種局面對於中國經濟來說是重大風險:一方面,雖然不確定美國什麼時候會出現經濟衰退,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美國發生經濟衰退,美國已經沒有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的空間來應對新的衰退,這對中國來說有「重大含義」;另一方面,「這樣的調整早晚是要到來的,中國能不能自己準備好,調整到來的時候有比較好的(應對)空間?」
黃益平特別提醒,他不反對對中國經濟進行逆周期調控,但美國結構寬鬆的貨幣政策導致形成「殭屍融資渠道」的例子已經客觀存在,而中國的貨幣政策刺激增長的效率已經在下降,如果因為看到經濟有所疲軟,就大聲疾呼央行寬鬆貨幣政策,這樣會不會導致大量新的殭屍企業出現?「一定要在腦子裏面想一想,形成新的殭屍融資渠道的風險」。
而曹遠征對於未來全球經濟的看法與黃益平有所不同。曹遠征表示,2017年開始全球經濟進入復甦狀態,75%的國家都在同步復甦,但是2018年以後,特別是以中美貿易衝突為代表的「去全球化」的發展使全球經濟出現嚴重損害。美國經濟目前還不錯,但是歐洲和日本的經濟正大幅下行,發展中國家也受到影響,出現了像阿根廷債務危機等事件,曾經被認為着經濟增長明星的印度,經濟下行速度非常之快。世界經濟正在分化,「而且分化之中有掉隊的現象」。
「現在看來在歐洲地區很可能在明年進入衰退,那麼馬上有更嚴重的問題。出現衰退以後應對的工具是什麼?會不會出現2008年那樣的金融危機?」
曹遠征分析稱,2008年金融危機是世界經濟的轉折點,改變了世界經濟的態勢,出現了兩個全球經濟的新常態:第一,全球的全要素生產率都在下降,無論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都在下降,它預示着新技術革命還在醖釀之中,並沒有在經濟中得以體現,全球處在一個新技術的前沿;第二,在應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為了維持經濟穩定,宏觀經濟政策儘量寬鬆,特別是貨幣政策,帶來的結果是所有國家的槓桿都在高企,債務比重的持續提高。
「一個合理的擔心是,『高處不勝寒』,高槓杆就意味着經濟有衰退的風險,如果一旦是爆發衰退,那就是金融危機,這是市場非常擔心的。今年以來市場的避險在持續增高,從黃金價格的走勢就能看出來,大家都擔心未來的不確定性。」
這樣的形勢要求各國的宏觀經濟政策進行緊密配合和協調,「但是很遺憾,全球經濟的分化不僅僅是政策分化,最重要是沒有協調性,是對全球化的懷疑,合作精神正在喪失,很可能各國不同的貨幣政策還會加劇風險,同時新興經濟體槓桿率如果如果還是居高不下,也更加劇了風險。」
因此曹遠征認為,即便美國的經濟狀況還不錯,明年全球經濟狀況並不樂觀,風險在加大,市場工作者需要把防範風險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