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爾西之死:埃及首任民選總統為阿拉伯之春殉葬

撰文:唐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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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6月17日晚些時候,在全球媒體正繼續聚焦於中美貿易戰及此後的大阪二十國集團(G20)峰會時,發生在埃及的一場風波,讓外界重新回想起了這個「阿拉伯之春」曾經的舞台。在當天對埃及前總統穆罕默德·穆爾西的庭審中,這位埃及首位民選總統在發言後突然「失去知覺」,隨即在獄中醫院因心臟病去世,享年67歲。
穆爾西(Mohamed Morsi)去世後,此事引發的國際反響是有限的。埃及軍方奪權之後,該國和阿拉伯世界與世界的各大主要國家都維持着友好合作關係。埃及的經濟也從2016年後逐漸趨於好轉。埃及陸軍還參加了沙特阿拉伯自2015年開始的也門「維和」行動。這使得世界各大主流媒體對此事只有「穆爾西死了」這種簡單反應。
也有國家對此表示悲痛與哀悼,譬如土耳其和卡塔爾就反應激烈。但這和埃及與上述兩國關係不佳有關。從這裡看去,穆爾西的死除去為引發數十萬人傷亡,造成數千億美元損失的「阿拉伯之春」殉葬之外,其附加價值是有限的。

無人問津的死亡

自2013年遭遇政變下野後,被投入首都開羅郊外托拉監獄的埃及前總統穆爾西的命運就多次急轉直下。他曾在2015年兩次被判死刑,又因為「穆兄會」團體與卡塔爾的聯繫,被判「泄露機密」、「間諜罪」,進而遭遇40年監禁。在2019年6月17日的一場庭審後,穆爾西病死獄中。這種不堪的結局與他2012年首次當選總統時的無限風光就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穆爾西的政治生命早在2013年被推翻前就岌岌可危。畢竟,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當局在2011年被推翻與當年的糧食危機有關,與其是否「貪腐」、「獨裁」並無直接關聯。當埃及政府難以在小麥價格增長16%之際繼續供應平價麵包時,一場基於「麵包、自由、社會正義和人的尊嚴」的示威就爆發了。穆巴拉克也因此被迫下野。

在穆爾西被民意和埃及軍方推上前台後,這位首腦並沒有認識到其前任的失敗之處。執政的「穆兄會」拿不出促進國家發展的方案和舉措。這導致埃及在此後一年間經濟急劇惡化,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率由5%降到1.9%,外匯儲備由332億美元降到135億美元,青年失業率也高達30%。這種有甚於前朝的局面導致缺少基層支持又無力挑起內戰的「穆兄會」政權最終難以為繼,並被輕易顛覆。

相比之下,埃及各界人士雖仍對有強烈軍方背景的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政府有所不滿,但埃及經濟環境的客觀改善終究不容忽視。

塞西當局很擅長和各個大國搞好關係。(新華社)

埃及在2016年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達成協議,實施了為期三年的經濟改革。其GDP增長率從2016至2017財年的4.2%升至2017至2018財年的5.3%,失業率也降至10%以下。至2018年底,埃及外匯也儲備回升至426億美元,為近年來最高。

這樣一來,面對埃及政府近年來債務繼續減少、外匯儲備繼續增加、通貨膨脹率下降、旅遊業復蘇、僑匯收入增加的有利局面,很多人也逐漸開始贊同埃及政府提出的「2030年願景」,並嘗試在未來施展拳腳。在埃及有望成為「第七大經濟體」之際,死在獄中的穆爾西也因此顯得無人問津。

誰在為穆爾西哀悼

必須承認,除去土耳其政府至今仍指責埃及「政變」外,阿拉伯世界的其他主要國家早就接受了埃及軍政府重新掌權的狀態。美國、俄羅斯、法國等大國的首腦還對塞西表示了肯定與支持。沙特阿拉伯甚至從一開始就支持埃及軍方的行動。

當然,考慮到「穆兄會」在埃及和阿拉伯地區的廣泛群眾基礎,穆爾西的死訊還是讓不少轉入地下的相關人員聚集起來表示哀悼。對此,埃及內政部一度宣布「進入國家最高緊急狀態」。

但也有分析人士認為,「穆兄會」近年來已有至少16,000名骨幹被軍政府逮捕,而此前與「穆兄會」關係密切的「哈馬斯」等周邊地區激進組織也迫於埃及軍方的壓力,選擇與「穆兄會」保持距離。塞西當局還從2015年開始於埃及宗教界人士合作,開展「宗教革命」,因此,即便會有部分示威者可能會選擇在6月21日前後聚集並紀念穆爾西之死,但這對埃及政局的影響仍是有限的。

事實上,目前對穆爾西之死反響最為強烈的可能只剩部分「域外國家」了。這其中首當其衝的是土耳其。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Erdogan)為首的一批政要就紛紛出面,在土耳其各大官方媒體上「哀悼烈士」,「痛悼民主」。

但土耳其的這種態度與埃爾多安扶植「穆兄會」勢力,並藉此壓制該國國內軍方力量有很大關係。加之埃及、阿聯酋、沙特等國有可能捲入土耳其2016年政變,且土、埃兩國早在2013年就已互相驅逐大使,這就讓埃爾多安的「哀悼」實際上已經變成一種針對埃及的示威。

同理,土耳其和卡塔爾還在阿拉伯世界延續至今的「卡塔爾外交危機」中相互扶持時,卡塔爾埃米爾阿勒薩尼(Tamim ben Hamad al-Thani)對穆爾西的「悲痛」也可以理解。當這種「哀悼」表態與土耳其、卡塔爾兩國庇護逃亡的埃及「穆兄會」官員等行為結合起來時,這背後的意圖也顯然不是為了所謂「民主」。但面對根基已穩的開羅當局,這些流亡者也逐漸變得用處有限。

事已至此,外界也終於可以發現,隨着經濟的改善與民生的發展,當年風靡中東的「阿拉伯之春」在埃及留下的痕迹正被逐漸抹去。穆爾西這位埃及首位「民選總統」的壽終正寢也成了其中一個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