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俄峰會】普金首會　中俄朝高度共識再度浮現

上周四（4月25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到訪俄羅斯海參崴（Vladivostok），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在遠東聯邦大學（Far Eastern Federal University）會晤。這是金正恩上台以來首次出訪俄羅斯，亦是朝俄時隔八年後再度舉行領導人峰會。去年5月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訪朝時，就向金正恩轉交了普京的信件，邀請他赴俄訪問。普京在同年8月也說，希望在近期與金正恩會面。金正恩原本預計會在去年年底前訪問莫斯科，但直到上周才成行。

在朝俄峰會的前一天（4月24日），金正恩搭乘火車專列抵達海參崴，在火車站檢閱俄羅斯軍方儀仗隊和軍樂隊，隨後下榻遠東聯邦大學1號宿舍樓。翌日，作為東道主的普京親自在會晤的大樓入口處迎接金正恩，兩人隨後舉行了約兩個小時的「一對一」會談，比原計劃延長了約一小時。緊接着，雙方又舉行了約90分鐘的擴大會議，隨後才共晉晚餐。

在晚宴上，朝俄兩國領導人互贈寶劍彎刀，這一情景成為了外界津津樂道的畫面。由於在俄羅斯傳統文化中，贈送武器並不吉利，需要向對方做出購買的動作，以避免噩運，因此普京與金正恩兩人依照俄羅斯傳統，在贈送刀劍之時，給對方一枚硬幣。

為何是遠東而非莫斯科？

作為金正恩的首次訪俄之旅，此次峰會最終圓滿結束，卻也留下了幾個疑問。首當其衝的是會晤的選址：為何這次朝俄峰會不在俄羅斯首都莫斯科舉行，而是選擇在遠東的海參崴？

無論是俄羅斯或是朝鮮，海參崴可說當下最合適的選擇。對於金正恩而言，朝鮮伊爾老式飛機的安全系數有限，而朝鮮邊界距離海參崴約129公里，相比於平壤到莫斯科約為6,408公里的距離，若乘搭火車的話，前往海參崴更為適合。

另一方面，普京計劃於上周五（4月26日）前往北京參加「一帶一路」高峰論壇，本就需飛往遠東地區，這樣的時間和地點方便普京安排行程。

縱然「半島問題」與「美國問題」是朝俄峰會的主基調，但兩國會晤也不乏經濟議程。俄羅斯運輸部部長、遠東發展部部長和鐵路總公司負責人等都出席了擴大會議，這本身便說明了這點。

俄羅斯的遠東地區與朝鮮在產業協作及貿易往來方面一直有聯繫，在俄羅斯工作的朝鮮人亦大多集中在遠東地區。即使俄羅斯於去年根據聯合國制裁朝鮮的政策，遣返近兩萬名朝鮮人，至今仍然有約8,000名朝鮮人留在俄羅斯，其中大部分聚集在海參崴，可見遠東與朝鮮人關係密切。

制裁框架外的經貿合作？

在聯合國的制裁框架下，朝鮮很難找到可以立即展開貿易的夥伴，即便是中國也受到較大牽制。俄羅斯與朝鮮既是鄰國，又都在經濟上遭到美國制裁，這些條件為兩國經濟合作提供了可活動的空間。

俄羅斯遠東濱海邊區代理州長塔拉先科（Andrey Tarasenko）去年9月5日曾透露，俄羅斯近日重啟了「通過鐵路將煤炭運往朝鮮羅津港，並出口至第三國」的專案，有意推進與朝鮮經濟合作。一周後的9月11日，朝鮮在海參崴舉行的東方經濟論壇上，向俄羅斯遞交了一份未被聯合國安理會列入制裁的商品清單，尋求擴大與俄羅斯之間的經貿合作。

值得一提的是，聯合國安理會雖然全面禁止朝鮮出口煤炭，但沒有禁止俄羅斯在羅津港倒裝國內產煤炭並出口。因此兩國實有不少可供合作的灰色空間，而這都與遠東地區密切相關。正如普京在此次朝俄峰會上所言：「推動朝俄的經濟發展，雙方能做的有許多。」

不過，朝俄的討論重點仍然是美國問題。兩個月之前，美朝兩國在越南河內舉辦的峰會無果而終，不但令原本破冰的美朝關係再度趨於緊張，金正恩亦因此而面臨國內強硬派私底下的質疑。

在朝俄峰會的前一周，朝鮮公開要求美國更換對朝外交負責人，指摘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是導致美朝談判陷入僵局的主要原因。可見，如今的朝鮮正在尋找與美國有效對話的方法，而這場朝俄峰會又可以給金正恩帶來怎樣的幫助？

峰會結束後，普京表示將會在出席「一帶一路」論壇期間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討論朝俄峰會的內容，同時亦會公開坦率地與美國討論此次會晤。普京強調這次會面「沒有秘密、沒有陰謀」，「俄羅斯的立場一直都是開放的」，金正恩亦要求俄羅斯向美國表達朝鮮的立場。

早前，金正恩對於韓朝關係發表意見，指出「韓國作為同一民族，應理直氣壯地直抒己見，作維護民族利益的當事人」，顯然是對韓國總統文在寅於4月11日訪美期間未能說服美國緩解對朝制裁感到失望。如今，金正恩期望俄羅斯能夠向美國傳話，在日後朝美談判中發揮重要的作用。

應該說，在「如何與敵對的美國打交道」這一點上，俄羅斯是當之無愧的江湖老手，沒人比她更有經驗。單是這一點，普京就可以向金正恩提供與美國談判的經驗與方式。相比於韓國與中國，俄羅斯對美國的態度也更為強硬，或許能夠幫助朝鮮扭轉在美朝談判中的被動局面。

金正恩訪俄圖輯：

俄羅斯從未「出局」

近幾年來，朝鮮半島問題一直是國際時政熱點，朝韓中美四國密切參與其中。反觀俄羅斯，在半島問題上則「退居二線」，大有與日本一起「出局」的觀感。但實際上，俄羅斯一直是半島問題上不可忽視的角色。自朝鮮於2017年11月暫停核試驗和導彈試驗以來，所採取與美國交涉的方案，一直貫穿着中俄朝三國的戰略共識。

與日本不同，俄羅斯的「退居二線」並非出於無奈，而是與中國之間的戰略配合。2017年7月，中俄雙方就朝鮮半島問題發表聯合聲明，雙方確定了以中國提出的「雙軌並行」思路作為解決半島問題的方法：即朝鮮停止核試和導彈試驗活動，美韓停止大規模軍演的「雙暫停」，再加上俄羅斯提出分步棄核的方法，由此規劃了解決半島問題的路線圖，而這一路線圖亦是近兩年以來中俄朝在半島問題上的指導性方針。

正因如此，普京此次才會對金正恩表示，「你今天對俄羅斯的訪問有助於雙邊關係的發展，有助於我們更清楚地明白，我們可以通過哪些途徑合力解決半島問題，從而保持目前已經有的積極進程。」

事實上，俄羅斯與中國在眾多國際事務上皆具有高度共識，習近平與普京二人也有着國家領導人中罕見的默契。上周五，習近平與普京在北京會晤時便表示，中俄兩國是「互信程度最高、協調與合作水平最高、戰略價值最高的一對大國關係」。

中俄兩國在眾多國際問題上均顯示出高度的默契，諸如在敘利亞問題上，便由俄羅斯扮演主角，中國則通過經濟重建、促進政治協商予以輔助，並在聯合國安理會決議中與俄羅斯站在同一陣線；在半島問題上，中俄兩國的目標都是朝鮮半島的無核化，維護半島局勢的和平及穩定。因此，考慮到中國對半島地區有更大的影響力，俄羅斯可以在此事上由中國扮演主角，在與美國的博弈中推進兩國事關朝鮮半島的議程。

美朝問題取決於中美博弈

話及至此，也就牽出了半島走勢的關鍵：美朝問題的解決仍取決於中美博弈的結果。特朗普在上周四表示，將會於短期內在白宮接待習近平，被外界認為是中美即將達成貿易協議的象徵。

倘若中美能夠就貿易戰達成協議，朝鮮半島的問題亦將不會是中美兩國在談判中的博弈籌碼，這段跨太平洋關係的相對緩和，也為解決半島問題提供了契機。與此同時，中國與美國談判的經驗和思路，不但可供朝鮮借鑑，亦能夠給予朝鮮信心，繼續以談判的方式與美國解決半島問題。

金正恩此次到訪俄羅斯，以及普京將對美傳遞朝鮮的立場，可說是中俄朝三國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緊密戰略默契的一次表現。三方如今這種似有還無的配合方式，與昔日冷戰時期的戰線對壘截然不同，這絕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上文刊載於第160期《香港01》周報（2019年4月29日）《普金首會　中俄朝高度共識再度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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