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7峰會】當昔日強國淪為「中等國家」 舊思維如何在新時代自處

撰文:唐宇廉 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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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工業國(G7)峰會將於6月8至9日在加拿大魁北克舉行,在此之前,英國《金融時報》首席外交事務專欄作家拉赫曼(Gideon Rachman)5月28日發表題為《中等強國必須團結,從而維護世界秩序》的文章,將英、法、德、加、日等國定位為「中等國家」,指出她們必須找出自身定位,對抗中美這兩個變得「不可預測」(erratic)的大國。昔日舉足輕重的強國,如今已普遍被認為影響力式微,在G7峰會召開之前,《金融時報》刊登這篇文章,更讓人為這人盡皆知的時代變遷感到唏噓。可是,縱然該文作者意識到國際格局的變化,但其因應時局而提出的應對手法,卻仍刻滿上個時代的思維印記。

中美擺脫國際規範限制

拉赫曼對美中兩國有不少尖銳批評,認為兩者均竭力擺脫國際規範的限制。過去數十年,英、法、德、日、加拿大等國透過兩大支柱自我定位,其一是與美國保持緊密關係,其二是加入歐盟及亞太經合組織(APEC)等團體。可是,隨着特朗普政府攻擊全球貿易體制、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和伊朗核協議,一眾盟友和夥伴怨聲載道,兩大支柱顯然已被美國削弱;中國也不遑多讓,包括無視國際仲裁庭有關南海的裁決,並在有關海域興建軍事設施,雖然在氣候和貿易上,北京的立場與「中等國家」相似,但中國畢竟是向海外輸出威權價值的一黨制國家,與她們的價值觀格格不入。

拉赫曼批評,中美兩國正竭力擺脫國際規範的限制。圖為中美元首去年會晤時的情況。(資料圖片)

拉赫曼指出,「中等國家」實力遜於大國,她們的經濟和安全利益卻遍布全球,如果不團結一致組織起來,根本無法平衡中美的影響力,「是時候建立非正式聯盟,維持基於規則的全球秩序」,乃至向海外派遣軍力,並維護國際人權準則。

這篇文章中,有兩點值得留意:第一,指出昔日叱咤一時的多個國家已淪為「中等大國」,喪失與中美兩國媲美的實力。這些國家基於對本身實力的客觀認知,以及出於對自身利益和價值觀的維護,加強合作甚至建立「非正式聯盟」,自然成為增強影響力的手法。

第二,西方主流媒體過往一面倒炒作「中國威脅論」,認為西方諸國必須在美國領導下,圍堵中國這個戰略對手,防止後者大幅修改國際規則與規範、顛覆現有世界秩序。如今中國被視作對手並不奇怪,但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和中國一同被列為「異己」,這種認知上的轉變是不小的,這在近一兩年來也愈發成為主流看法。

美國預料將會宣布向500億美元中國產品開徵關稅。(美聯社/資料圖片)

「中等國家」憂北京戰略意圖

當然,美中同被列為「異己」,卻不代表兩者對「中等國家」帶來的挑戰是相同性質的:美國無論是玩忽國際協議,還是對貿易夥伴徵收巨額關稅,對歐盟和日本而言,頂多只是信譽和經貿上的問題;中國則不然,對於其資金源源不絕進入歐洲投資,乃至到「一帶一路」倡議,「中等國家」更擔心北京的戰略意圖,實際上折射出價值觀上的矛盾。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崔洪建早前接受《香港01》訪問時稱,歐洲始終心存僥倖,把特朗普與美國切割,希望一旦特朗普在國內受到更多限制後,美歐關係能回到比較正常的狀態;而對「不民主」的中國,歐盟始終不認為會比美國更可靠。拉赫曼所倡議的「中等國家聯盟」,可能只是美國回復「本來面貌」前的過渡方案,西方國家的最終對手仍然是中國。

無論如何,隨着中美主導全球格局,以及「中等國家」不再處於一線地位,國際社會的運轉模式也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轉移。包括拉赫曼在內,愈來愈多人開始意識到這一個轉變。可惜的是,意識到轉變是一回事,如何應對則又是另一回事。而與不少觀點類似,拉赫曼表達出來的仍是上一個時代的思維,亦即對抗與制衡,只是「角力雙方」由西方對抗中國,改為由「中等國家」聯合起來,平衡中美兩強而已。

當G7峰會即將召開,人們都在反思這七個擁抱自由民主價值的發達經濟體在自身影響力相對減弱後,究竟還能如何促進國際合作。可是,看清時局變化容易,多年以來形成的對抗性思維卻頗難改變。

缺包容性 G7失色

事實上,源於冷戰時代的G7便是抱持着「我們vs他們」的對立思維,甚難體現對不同體制的包容。隨着亞洲、拉丁美洲、非洲等國家的日益發展,其全然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價值觀,必然會為這個世界注入更多與傳統西方價值觀不同的聲音。不過,各類聲音之間,並沒有優劣之分。

就代表性而言,G7根本比不上G20、東盟等平台。(資料圖片)

二十國集團(G20)之所以興起,並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G7的作用,也與G20比G7更有代表性和包容性相關。當然,G20之所以受部分人詬病,也恰恰是因為該組織需要進一步地兼顧世界其他100多個國家之利益與訴求。

如今,不少國家和組織已經逐漸摸索出相當有啟發性的相處方式。以南海仲裁案為例,若當事國繼續採取菲律賓前總統阿基諾三世(Benigno S. Aquino III)的對抗手法,而非擱置衝突,尋求共同開發,並透過達成「南海行為準則」框架之類的方案確保分歧不至於惡化至實際衝突,南海局勢未必像今天那麼平和。再以東盟為例,該地區數十年來的穩步發展,與區內各國擱置政治糾紛,着眼於經濟維度契合的方式密切相關。

團結不應為了「對抗」

拉赫曼所言的「團結」本來是沒錯的,但是,如果「團結」是為了排他性的「對抗」,那麼在這個正變得愈發多元、正經歷範式轉移的時代,勢必帶來負面的結果,也違背了「團結」的真諦。着眼於對方與自己的不同,試圖通過團結來抗衡的倡議,無異於在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變化之時,選擇螳臂當車而非順勢調整。一年一度的G7即將舉行,這個「光輝不再」的組織該如何發揮作用,引人深思。

上文刊載自第114期《香港01》周報(2018年6月4日)《 當昔日強國淪為「中等國家」 舊思維如何在新時代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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