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on Musk每日派100萬美元為特朗普「買票」:美國民主值多少?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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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4年的美國總統選舉中,一件重大奇事就是Tesla行政總裁馬斯克(Elon Musk)對於特朗普(Doanld Trump)「孤注一擲」的支持。馬斯克在7月13日特朗普遇刺右耳被子彈擦過之後正式布支持特朗普,他除了為特朗普站台之外,他成立的「美國政治行動委員會」(America PAC,這類機構可以無限量經費支持候選人)亦已獲得他注資至少7500萬美元,使他成為特朗普頭三大政治捐款人之一。

這些政治投入當然是合法的。然而,馬斯克最新推出的「簽聯署信,可贏百萬美元」活動卻有可能違反美國選舉法律,更是明顯的「變相買票」行為。

「變相買票」犯法嗎?

「美國政治行動委員會」在這次總統選舉中的7個關鍵搖擺州推出活動,任何已登記選民只要簽署一份支持美國言論自由和槍支擁有權(即憲法第一及第二修正案)的聯署信,就可以參加百萬美元抽獎,馬斯克表明將會每日派彩一次,在10月19、20日,已經有兩名賓夕法尼亞州(Pennsylvania)選民獲獎。

同時,任何已登記選民簽署聯署信也可以獲得100美元回報,在賓州轉介其他選民簽署則可多獲100美元(在其他6個搖擺州,此數為47美元)。

馬斯克先後向兩位賓州選民頒發100萬美元支票:

美國聯邦法律禁止任何人向他人提供有金錢價值的東西(包括抽獎機會)以換取對方登記成為選民或投票,違者可罰款1萬美元或監禁5年。此法律並不限於要求選民投票給誰,只要給利益選民去參與投票本身就已經違法。

在2008年,有明確進步派政治主張的著名雪糕品牌「Ben & Jerry」,就曾計劃向所有已投票選民免費派雪糕,但最終因為法律考慮而決定在當年的投票日向所有人免費派雪糕。

馬斯克的「簽聯署抽百萬美金」,在字面上繞過了這個法律規限,只要求參加的已登記選者簽聯署,並沒有要求他們投票。但由於簽聯署的時候,參加者必須填寫個人聯絡資料,這變相就成為了「美國政治行動委員會」其後遊說他們投票給特朗普的基礎。

民主黨籍的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夏皮羅(Josh Shapiro)10月20日已經公開批評這是「黑金」流入選舉,表明執法機構應該介入調查。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選舉法專家Rick Hasen也認為馬斯克的做法明顯違反選舉法,指出這是以獎金利誘賓州公民登記成選民--「美國政治行動委員會」的「簽聯署」活動宣傳「巧合」地將活動限期設在10月21日,也即是該州選民登記的最後一天。

在2020年的總統選舉中,拜登(Joe Biden)只以8萬票左右勝出賓州,相當於總票數的1.16%。這次選舉,賓州的角色可能比2020年更重要,可以稱得上為「得賓州,得天下」。馬斯克支持特朗普的政治立場明確無誤,其政治行動委員會以現金吸引登記成選民的,極大可能是特朗普的支持者,當然有助特朗普在該州擊敗對手賀錦麗(Kamala Harris)。

馬斯克的民主實驗?

買票的現象,在不少實行投票式民主的發展中國家,是頗為普遍的。但隨着經濟發展、選舉規管和公民意識的提高,買票的普及程度將會逐步減少。在實行民主已久或受相關文化影響較深的歐美國家,買票幾乎是超乎想像的東西--例如《維基百科》的買票頁面除了一句提到匈牙利之外,甚至沒有包括任何的歐洲國家和(狹義的)北美國家。

正如特朗普批評電動車的種種錯誤言論揭露出美國電動車產業落後中國的事實一般,馬斯克的變相「買票」操作也似乎是有意展現出投票式民主制度的缺陷。

美國大選:特朗普10月5日再到自己遭槍擊的賓夕法尼亞州巴特勒縣(Butler)舉行競選集會,Tesla行政總裁馬斯克到場支持。(Reuters)

民主的合理性是在於自治的展示,也就是說社會的法律和規範本身也是出自人民自身的意志,因此,每一個人所遵守的法規並不是外來力量強加在他們身上的,而是他們自己訂立出來的。在投票式民主的制度之中,這就假定了每一個人都至少可以超脫出自身利益的觀點,從全個社會共同利益出發去考慮其投票意向。

不同的政治哲學家都嘗試從不同的角度去探討這種超越個人利益的觀點。啟蒙時代法國哲學家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就提出了所謂的「公共意志」(volonté générale),某程度上假設所有人都有從超越個人利益觀點去考慮事情的能力,而且從這個觀點去看,每個人都能得出共識,因而法律是公共意識,也說是自治的體現。

20世紀美國政治哲學家羅爾斯(John Rawls)也提出了所謂的「無知之幕」(veil ignorance)思想實驗,假設人們在不知道自己的社會地位的背景之中會選擇怎麼樣的基本社會架構,因此排除了個人利益的角度。

圖為於2024年10月16日,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在賓夕法尼亞州出席競選活動。(Reuters)

問題是,在現實的投票制度之中,人們往往沒有這種超越個人即時現實利益的角度去考慮事情的能力。如果馬斯克的變相「買票」在美國這種實行了民主體制兩百年的國家也能有可見效果的話,這可算是對於投票式民主本身合理性的一個重大質疑。

除了變相「買票」之外,馬斯克這次也全力散佈民主黨選舉舞弊的特朗普式陰謀論,不時利用其X平台宣傳相關訊息。從道德的角度來看,這是無恥之為。但從民主制度的後設角度來看,跟「買票」一樣,這也是一種突顯一般選民連過濾基本真假事實能力也欠奉的實證行動。

在2024年荒謬劇情連場的美國大選之中,背後正在上演的卻是一場嚴肅得不得了、在21世紀之初重新審視投票制度本身的民主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