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主義已成為中國在巴基斯坦利益的持久威脅

2023年八月中旬，一支載有23名工程師的中國企業車隊在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瓜達爾港——也是中國投資620億美元的所謂「中巴經濟走廊」（CPEC）項目的中心所在——遭到襲擊。雖然並未造成中方人員傷亡，但是這一襲擊引發了中國駐巴基斯坦大使館的強烈譴責，中方也要求伊斯蘭堡政府對襲擊事件進行徹查，嚴懲肇事者，並且敦促巴方採取切實有效措施，以確保類似事件不再發生。今年8月下旬，分離主義武裝分子襲擊了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警察局、鐵路線和高速公路，造成至少23人死亡。加上隨後安全部隊的軍事打擊，本輪衝突中有超過60人死亡。

去年至今的多起恐怖主義襲擊並未放緩中國對巴基斯坦的合作進程。巴基斯坦《論壇快報》近日報道稱，巴基斯坦期待在上合組織成員國政府首腦會議期間同中國達成數項合作協議。當前，中巴已完成中巴經濟走廊一階段的38個項目，總價達252億美元，另有26個項目洽談中，預計將納入CPEC二階段。10月14至16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擬出席在巴舉辦的上合政府首腦會議。

據悉，巴外交部已準備約41項可能交付的「成果清單」，其中，約17項待中國同意後可最終敲定，包括CPEC升級版合作計劃；科哈拉水電站（Kohala Hydropower Project）等電力項目融資收尾工作；修訂避免雙重徵稅和防止偷漏稅的協定；建立卡拉奇港與上海港「姐妹港」關係等。此外，巴還期待與中國簽署貨幣互換協議。

對於中方的安全關切，巴政府表示堅決打擊相關恐怖主義勢力，巴政府近期已批准向巴軍方額外撥款450億盧比，旨在提高保障中國在巴業務、提升邊境安全管控能力。對中方建議在CPEC二階段引入車載移動安全設備及防彈車輛項目，以進一步強化對巴中國公民的安全保障等要求，巴方也表示將會積極予以接洽和落實。

但是，當地時間10月6日晚11時許，中資企業卡西姆港發電有限公司車隊在卡拉奇真納國際機場附近遭遇恐怖襲擊。目前已造成2名中方人員遇難、1名中方人員受傷和巴方多名人員傷亡，俾路支解放軍聲明對此次事件負責。對於最新發生的這起恐怖襲擊，不宜將其作為一起孤立事件或者僅僅是恐怖組織在政府大力打擊舉措啟動之前的「迴光返照」，當下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巴基斯坦的恐怖主義勢力早已成為中國在巴利益的持久威脅。

第一，巴基斯坦的恐怖主義形勢正在持續惡化。巴基斯坦衝突與安全研究（PICSS）發布的最新安全報告顯示，今年第三季度，巴全國共有328起恐襲事件，造成722人死亡，其中包括平民、安全人員和不法分子，另有615人受傷。雖然與8月份相比，9月份恐怖分子襲擊事件減少了7%，死亡人數大幅下降了56%，但是今年前三季度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2023年全年的死亡人數。與2023年的1523人相比，前三個季度的死亡人數上升至1534人。其中，近97%的死亡事件發生在開普省和俾路支省，這是十年來的最高比例。儘管安全部隊繼續開展反恐行動，日均行動次數甚至破百，但俾路支省和開普省的安全形勢依然持續惡化，而中國在巴基斯坦的大量利益分佈於此處。

第二，巴恐怖主義勢力正在變得日益難纏。首先，恐怖組織活動範圍正在日益擴大。真納國際機場遭遇的上一次恐襲在十多年前，近幾年安全形勢較為理想。此次恐襲發生在相對安全的國際機場附近，表明巴恐怖勢力已近乎「無處不在」，中國在巴人員、機構及項目的處境相當危險。

其次，恐怖勢力的針對性大為加強。從去年開始，俾路支解放軍等巴主要恐怖組織的針對對象已經基本「鎖定」中國。對於中方人員，巴恐怖組織常常採取「蹲點」方式。「蹲點」恐襲一般發生在中方人員不得不走以及經常走的路線，這意味着即使巴方軍警提前進行掃雷、排查以排除可疑目標及隱患；中方人員在經常走的路線不斷調整出行線路；中方在不得不走以及經常走的路線提前安排「假車隊」先行並探路以排除隱患等做法也難以有效應對目的明確且無孔不入的恐怖分子。

再次，現有的安保措施已處於一定程度上的「失效」狀態。據了解，此次卡西姆電站運送員工車隊完全按照「標準操作」流程出行，乘坐防彈車，並安排了相當數量的警力以及軍人護衛，安保措施可謂是「拉滿」，但在強大的爆炸威力下，中方員工的生命安全依然無法得到保障。

第三，巴恐怖主義問題或愈發「根深蒂固」。首先，巴內部政局的混亂態勢持續加深，不同政治勢力之間的對立狀態十分尖鋭。據巴《黎明報》10月6日報道，由於被囚禁的巴基斯坦前總理伊姆蘭汗（Imran Khan）的支持者試圖在抗議過程中佔據街道，首都伊斯蘭堡5日被封鎖，大批安全部隊進入首都，移動網路被切斷。巴內政部長後來告訴當地媒體，兩天內已經逮捕了550多人。相關媒體表示，巴首都的安全局勢依然處於惡化狀態。近年來，巴自身也處於明顯的經濟困難狀態中，經濟困難和內部政爭的彼此交織會持續牽制巴政府的精力和弱化巴政府能力，需要大量資源投入的反恐事業恐怕會「深受其害」。

其次，作為中國在巴投入的「掌上明珠」，瓜達爾港項目自啟動之後一直面臨着入港船隻不足的窘境，對於地方經濟的提振效應十分有限，其收益的分成方式則被地方勢力認為是大大不利於當地經濟的「分贓」模式，俾路支解放軍日益增長的反華傾向在相當程度上也是受此刺激。經濟原因，加上俾路支當地的宗教問題等多重因素相交織，俾路支當地勢力的反華立場恐怕會愈加頑固。

第四，外部因素或持續強化巴恐怖組織的活動能力。由於對華交流的相對密切，巴一直受到印度和美西方勢力的警惕和針對，利用恐怖組織牽制巴當局的做法會始終都有存在的空間。此前，據《環球時報》報道，有印度軍方人員參與訓練俾路支解放軍，雖然相關訊息仍需要進一步驗證，但是巴恐怖組織之間的合流趨勢正在不斷加強。數據顯示，與巴基斯坦塔利班運動（TTP）結盟的武裝組織數量已增至60個，中亞五國和阿富汗的許多恐怖分子也選擇南下匯入巴國內的恐怖組織，巴恐怖組織在未來恐怕會進一步「兵強馬壯」。

最終分析結論：

巴基斯坦恐怕根本不可能根除俾路支解放軍的威脅，而且這種威脅還在放大的過程中，今後只會更加嚴峻。所以，巴基斯坦作為中國「一帶一路」的關鍵節點，地緣政治地位和投資力度，有必要放低一些，除非俾路支恐怖活動的威脅能夠被有效降低。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經過幾十年的時間，巴基斯坦方面並未能真正做到這一點，因而也無法保證今後就能夠做到。建議中方可以將恐怖襲擊事件以及大量人員傷亡作為籌碼，掛鈎來調整未來在巴基斯坦的投資力度和項目進度。中國有關方面必須加強安全合作與訊息活動的力度，並付諸有效實施。這是一種必要的重大建設項目的安全保障，否則這種襲擊還會接連不斷地發生，即便這些項目建成了，也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

本文原載於安邦智庫2024年10月8日的每日經濟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