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治:為何媒體都紛紛站隊?
曾經的美國媒體和記者,是社會當之無愧的「第四極」,擔任着有助於公眾了解問題、發表公共見解,監督與制衡美國政府的重要角色。他們是「看門狗」、「吹哨人」,信心十足的勇士。以前的美國媒體敢於針砭時弊,保持客觀中立,揭露政界醜聞和社會問題。1972年,《華盛頓郵報》揭發「水門事件」,把尼克遜總統趕下台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本世紀初,《波士頓環球報》「聚焦」專欄記者通過深入調查,揭露天主教神父猥褻男童的醜事則是另一個案例。
可是,現在的美國媒體,不管是傳統的,還是非傳統的,都紛紛站隊,介入政治,放棄了專業立場,直接加入到政治隊伍當中。很多記者不是在刻意地進行政治性濃厚的宣傳,就是在傳播虛假新聞,至少也是措辭謹慎,自我修訂,確保「政治正確」。更極端的是,有的記者完全失去了自主,直接拿着採訪對象提供的問題清單來模擬採訪。今年七月,《紐約時報》爆出美國總統拜登的競選團隊會提前給記者提供問題的新聞,而一些記者也照做了。
美國的媒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與美國媒體背後的商業大亨有關。美國商界巨頭們已經認識到,未來就是一個政治的時代,要在政治上有發言權,就必須要有發言的地方。因此商業大亨們花大錢去買媒體,目的就是為了政治,這是他們參與政治的一種重要方式。一個或許令人不安的現實是,商業大佬和科技公司的CEO成為了現代媒體歷史上最重要的政治守門人。梅鐸、貝佐斯和馬斯克就是通過收購媒體介入政治的商業大亨典型。
梅鐸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涉足美國新聞界。他先是收購了《聖安東尼奧快報》和《聖安東尼奧新聞報》,之後又收購了至今仍然主宰着媒體和政治領域的《紐約郵報》。1986年,梅鐸收購美國多家電視台並創建霍士廣播公司後開始涉足電視業務。梅鐸對報業的熱情依然不減,他也願意付出高昂的代價。2007年收購道瓊斯公司的情況就是如此,當時梅鐸以50億美元價格收購了這家《華爾街日報》母公司,該收購價較他出價公開前的股價溢價67%。在他的管理之下,《華爾街日報》將關注點蔓延擴大到貨幣和市場以外,打造了成功的收費牆,只有保守的評論版,尚保持了一定的中間基調。
值得一提的是,隨着前總統特朗普2015年在共和黨內掌權,梅鐸擁有的媒體以及霍士頻道從最初的保守派變成了右翼宣傳的大本營。霍士新聞頻道不僅成為了氣候變化陰謀論和這些陰謀論傳播者的老巢,還傳播包括非法移民、大選結果、新冠疫情等議題相關的新聞。梅鐸的批評人士稱,他旗下的媒體和霍士造成了美國政治話語的粗俗化,並加深了社會分歧。梅鐸則回應說,霍士新聞的內容公平客觀,是建制派的精英記者自己脱離了普通觀眾。可以說,梅鐸也是在向反對者宣佈,自己是非建制派的草根英雄。特朗普作為非建制派的另一代表,自然離不開梅鐸和他擁有的發言權力。
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和梅鐸一樣,也通過收購媒體增添自己政治影響力。2013年,他宣佈以2.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華盛頓郵報》。消息一出,華盛頓郵報公司股價攀至5年高點。此外,他還購買了《華盛頓郵報》旗下的其他一些報紙、雜誌業務等。表面上,貝佐斯收購《華盛頓郵報》反映的是,在網路流量時代,傳統媒體應該如何面臨訂閲量下滑等挑戰,守住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並在載體整合的過程中站上新的台階。然而,這可能僅僅是一面。貝佐斯收購《華盛頓郵報》意在政治上掌握一定程度的話語權。有觀點指出,《華盛頓郵報》是唯一一份因其報道而導致美國總統下台的報紙,也是華盛頓特區一家獨大的報紙,獲得普利策獎無數。更重要的一點,華盛頓是美國政治中心,貝佐斯在這裏有一塊自己的輿論陣地,再合適不過了。
《華盛頓郵報》的確提升了貝佐斯的政治地位,比如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貝佐斯還在《華盛頓郵報》特地設立了一個記者團隊,專挖特朗普的黑料,導致到了大選後期,特朗普團隊在媒體黑名單上加上了《華盛頓郵報》,禁止該報記者進入其競選活動現場。在特朗普當選總統後,《華盛頓郵報》仍然沒有放鬆對特朗普的監督,在開除前FBI局長、「通俄門」等事件中屢屢發表獨家、深度報道,讓特朗普大為光火。特朗普曾譏諷道,《華盛頓郵報》只不過是亞馬遜「昂貴的說客」。特朗普把報道過他負面新聞的主流媒體《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CNN、MSNBC等都歸為「假新聞」,同時褒揚右派立場的霍士新聞。
與梅鐸和貝佐斯不同的是,馬斯克通過收購非傳統媒體——社交平台來參與政治。2022年10月末,馬斯克完成了以440億美元收購社交媒體網絡Twitter(推特),並於10月28日將其私有化(即退市)。自此,推特正式進入馬斯克時代。隨後,馬斯克將Twitter改名為「X」。表面上,這是一場普通的商業交易。實際上,收購推特將使馬斯克擁有一個有極大影響力的政治資本。美國極右翼保守主義新聞媒體人安德魯·布萊巴特曾指出,「元政治」是一種耐心的修煉,需要把政治視為「文化的下游」。政治是文化的下游,但文化又是訊息基礎設施的下游。在網絡時代和訊息時代,擁有具影響力的社會網絡平台,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掌控和影響了訊息時代的文化形成。如此看來,馬斯克收購推特就是試圖去主動影響輿論、訊息傳播,塑造政治影響力的實踐行動。
《華爾街日報》日前研究了馬斯克五年半以來發布的推文,發現隨着馬斯克在社交平台上發帖的增多,他的推文中提到政治關鍵詞的對話增加了200多倍,並且減少了提到商業術語的次數。五年前,馬斯克的推文主要發布自家的商業訊息,偶爾發一些表情包和冷笑話,而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在社交平台X上發布有關政治問題的帖子,並且支持前總統特朗普的總統競選活動。特朗普顯然也很喜歡馬斯克,不僅重返X和馬斯克探討大選政治,近期還傳出想讓馬斯克審計美國政府帳薄的消息。對此,馬斯克回應稱:「迫不及待!」
值得一提的是,從梅鐸收購美國媒體開始,媒體交易的價格就在上揚,而不是萎縮。對於商業大亨來說,這是絕佳的投資,而這種交易帶來的政治附加值更具有吸引力。未來,大亨們為了發言權,可能竭力收購媒體,繼而掌握政治。然而,這也造成並且加劇了美國媒體紛紛站隊,不再客觀的現實。
現在看美國新聞,一定要注意媒體背景,如果是民主黨左翼的媒體,他們一定不會允許右翼的觀點出現。他們基本放棄了中立和客觀的原則,變成了左翼政治宣傳工具,變成了美國知識分子的專用媒體。他們對特朗普、政治光譜另一端的群體的每一句話或每一個行動,都會拿着放大鏡去仔細檢看,並會毫無顧忌地予以放大。所以這些媒體的資料,需要過濾和分析,不能照本宣科;與之對照的右翼媒體,因為熱衷於散播陰謀論以及不嚴謹的新聞,也成了「劣跡斑斑」的「輿論操縱機器」,越來越被邊緣化。民調機構蓋洛普2023年10月公布的調查顯示,美國人對媒體的信任度已降至歷史低點。只有32%的受訪者表示,對媒體以完整、公平和精確的方式報道新聞具有「很大」或「相當大的信心」。這並非偶然現象,而是商業大亨介入政治後把握話語權,逐漸造成媒體公信力下跌的現實。
最終分析結論:
商業大亨花巨資買美國媒體是他們參與政治的一種重要方式。未來是政治的時代,要在政治上有發言權,就必須有說話的地方。對大亨們來說,收購媒體是增添財富和政治影響力的絕佳投資。與此同時,美國的媒體開始紛紛站隊,不再客觀,充滿了傾向性的內容。
本文原載於2024年9月9日安邦智庫的每日經濟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