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戰爭的單位由「月」邁向「年」　停火機會已「接近零」

轉眼之間，由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越境突襲引爆的加沙戰爭已踏入第12個月，很快將會屆滿一年之期。本年初一直談判至今的「人質換停火」協議，依然是在談的階判，而且更很可能是在「假裝談」的階段。在以色列近日繼續不留情面地攻擊敘利亞軍研目標、加沙走廊中所謂的「人道地帶」，並繼續讓極右官員縱容對西岸巴人的打壓之際，各方對談判前路似乎都感到絕望。

以色列媒體Channel 12在9月8日引述以色列安全部門消息，稱基於拜登5月公開的以色列停火協議提案來達成分階段停火的機會「接近零」。

另一邊廂，美國新聞網站Axios稱，拜登雖然希望繼續推動達成協議，但其助手都認為美國正準備提出、用以跨越分歧的新提案現時也不會帶來任何進展，該網站引述的多位匿名白宮官員更以「深重的悲觀感」來形容白宮的態度－－踏入9月，賀錦麗（Kamala Harris）選情升勢回落，拜登當然希望能在選前解決分裂民主黨內部的加沙戰爭問題，以助賀錦麗擊敗特朗普。

在以色列國內，9月1日6名人質屍體被送回國的消息引發了戰爭11個月以來未見的大型反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示威。由於6名人質是在以軍加沙軍事行動發現他們之前才剛被殺害的，示威者認為這證明了「武力是拯救人質最佳手段」這套內塔尼亞胡政策已然破產，再不達成停火，只會導致如今相信還在加沙的97名人質（當中包括至少33名死者）中有更多人遇害。9月8日的全國示威人數就達至75萬之數，相當於以色列猶太人口的十分之一。

但這種示威，在過去11個月來也面對着同一個問題－－那就是以色列沒有示威者可以左右的政治機制去推翻內塔尼亞胡政府。而且，在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6月退出戰時內閣之後，極右官員的影響力比以前更大，例如國家安全部長本格維爾（Itamar Ben-Gvir）等人近來在容許猶太教眾打破慣例在聖殿山上祈禱的問題上就不斷與內塔尼亞胡對着幹。

連長期與內塔尼亞胡合作的極端保守猶太教政黨沙斯黨（Shas）黨魁德里（Aryeh Deri）近日也傳出正嘗試推動內塔尼亞胡與整個反對派陣營合作來分薄極右的影響力。

費城走廊爭議的虛實

但某程度上，極右已經成為了內塔尼亞胡拒絕停火的擋箭牌。如今，停火談判的最大難題，在於以色列在加沙和埃及之間的費城走廊（Philadelphi Corridor）的駐軍問題。內塔尼亞胡近幾周就不斷強調以色列必須控制費城走廊，以確保軍火不會由此偷運進加沙。但以色列軍隊最終全面撤出加沙卻是哈馬斯和埃及的底線。

雖然內塔尼亞胡將費城走廊包裝成阻止哈馬斯恢復軍事力量的關鍵，但奇怪的是，控制該走廊從來不是這場以消滅哈馬斯為目標的戰爭的首要任務。以軍到了戰爭第7個月後才行軍佔領了加沙與埃及的邊境地帶，此條件也不在5月拜登公開的以色列提案之上，而此刻最「放心」讓以軍放出費城走廊控制權的卻是以色列的國防和安全官員－－8月29日，以色列內閣投票通過以軍要無限期佔領費城走廊之際，投下反對票的就是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

事實上，根據以色列安全部門官員的消息，在埃及方面近年強力清掃之下，費城走廊已沒有足以讓哈馬斯大規模偷運軍火的地道，而以軍自本年5月控制該走廊以來所發現的地道，大多數已經廢棄多年。哈馬斯的武器通常由合法途徑進入加沙的民用物料組裝而成，只要哈馬斯意志還在，這根本防不勝防。

當然，費城走廊上的拉法口岸埃及官員可能有受賄情況（按：正如戰爭爆發後加沙民眾可以高價購買進入埃及權利一般），但更佳的做法是要求埃及政府加強管制前線貪腐，而非永久佔領加沙土地。

但對內塔尼亞胡而言，費城走廊控制權只是他最新阻止停火的一個藉口。上周在一場記者會上，被問及走廊問題是否停火最後的阻礙，內塔尼亞胡就笑言不是。

極右部長也為內塔尼亞胡拒絕停火提供更多理由。財政部長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就表明控制費城走廊不是他唯一的紅線，他還要求以色列保留割開加沙南北的內特扎里姆走廊（Netzarim Corridor）的控制權，而且反對釋放任何因謀殺入獄的巴勒斯坦囚犯－－後者正是哈馬斯要求用以在停火第一階段換回被俘以色列軍人的條件。

停火的渴求並不存在？

本年初以來，加沙的熱烈交戰期已過，除了佔領費城走廊的行動以外，以軍行動幾乎全都是針對哈馬斯餘眾的打擊。其中當然不斷殺死無辜平民，但隨着時間推移，外界對於個別平民被殺事件已逐漸感到麻木，例如以軍9月10日在加沙南部馬瓦西（Al-Mawasi）人道地區內造成至少40人死的轟炸已經難以登上西方主流媒體的頭條。

但以色列也不敢做得太過份，例如近來在加沙爆出小兒麻痺症案例之後，以色列也願意實施停火讓聯合國得以向高達64萬的加沙兒童接種疫苗。

從以色列國內的角度來看，雖然軍事開支造成赤字高企，本年經濟增長預期近日再由1.9%下調至1.1%，巴人勞工短缺造成數萬間公司停運，但以色列的經濟似乎還能夠多支撐幾年（近日有以色列專家報告估計若政府維持現有收支政策，到3至5年之後才會出現財政危機）。對於內塔尼亞胡而言，這是可以負擔的戰爭代價。

除了以色列之外，區內各個勢力都有讓加沙現況維持下去的動機或本錢。哈馬斯領袖辛瓦爾（Yahya Sinwar）明顯是要同內塔尼亞胡政府「鬥長命」，希望最終在以色列消滅哈馬斯失敗的結局中取得戰略性勝利。近日，有報道就稱哈馬斯也提出了以色列要釋放重犯來換回平民人質（按：相對於被擄軍人），被視為哈馬斯版的「毒丸條款」。

美國不可能完全同以色列割席，因此明知談判沒有結果，也為了促和的國際聲譽而繼續談下去。埃及、卡塔爾對此也當然奉陪到底。

沙特、阿聯酋等國明顯不願全力介入受伊朗支持的遜尼派伊斯蘭主義組織哈馬斯同以色列之間的衝突，最多只會等到各方談成停火之後才出手。

也門胡塞組織透過聲援巴勒斯坦人的紅海商船攻擊大大提升了其在穆斯林世界中的聲譽，戰爭持續對其有利而無害。

黎巴嫩真主黨11個月來則成功同以色列維持鬥而不破的有限度交火，一方面為支持巴人「交了功課」，另一方面又避免付出黎巴嫩不能承受的代價。

在停火談判無限期持續的背景之下，多次被以色列挑釁的伊朗也有押後或局限其對以色列報復的理由，其「抵抗軸心」之首的地位並不必付出太大成本來維持。

因此，這種加沙交戰的狀態，已變成了此刻的中東平衡點。除了直接受害的加沙人或心繫人質安危的以色列人之外，大概沒有任何有能力的持份者有馬上促成和平的急切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