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真主黨互炸「擦槍不走火」 伊朗還是解不開兩難?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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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人們等了近一個月的中東局勢升級終於來了。

當地時間清晨5時,以色列首先宣布派出戰鬥機向黎巴嫩真主黨先發制人發動襲擊,特拉維夫機場停運;5時半左右,空襲警報響徹北以色列,電視台開始播放來自黎巴嫩的飛彈被擊落的片段,形容其攻擊規模比正常情況大;6時許,真主黨表明已發動初步報復行動,集中打擊以色列軍事目標;6時20分,以色列防長宣布緊急狀態,已同美方溝通;6時30分,以色列軍方宣布威脅很可能已經解除,機場很快將恢復運作;大約7時,真主黨宣布針對11個軍事目標發射了320枚飛彈和無人機;8時許,以軍聲言其先發制人行動動用了近百架戰鬥機,毀滅了數以千計枚飛彈;大約9時,真主黨宣布其本日軍事行動結束。

換言之,到了以色列上班族吃過早餐之後(按:周日是工作天),以色列和黎巴嫩真主黨的互轟已經大致結束。

到最後,黎巴嫩方面有三人死亡(二人是真主黨死員),以色列則有一名海軍水手被以色列攔截器的碎片擊中而亡。

圖為黎巴嫩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2024年8月25日(Sayyed Hassan Nasrallah) 發表電視講話談及真主黨應對以色列襲擊的成果,身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Beirut)的民眾,在一間咖啡店內觀看他的講話。(REUTERS/Mohamed Azakir)

事後,雙方都間接宣布勝利。以色列先發制人成功。真主黨則完成了第一階段針對7月30日真主黨高級軍事領袖舒庫爾(Fuad Shukr)的報復。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Hassan Nasrallah)在同日的發言中表示其攻勢按照計劃完成,先以飛彈干擾以色列的鐵穹防空系統,繼而再以數十架無人機打擊特拉維夫以北部的一個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Mossad)基地,指之為刺殺多名真主黨領袖的罪魁禍首。同時,他又否定了以色列先發制人的說法,表示以色列並沒有破壞真主黨的飛彈。

另一邊廂,哈馬斯則在25日晚向以色列中部發射了一枚飛彈,落在無人空地。

雖然納斯魯拉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都以不同方式表明各自在25日的攻擊並不是事情的終結,但很明顯,從黎巴嫩和以色列都傷亡極少的情勢來看,雙方都以對於互炸事實的不同解讀來達至了避免升級又挽回面子的「擦槍不走火」之效。

以色列軍方2024年8月25日先發制人打擊黎巴嫩真主黨目標,黎巴嫩真主黨隨後以大規模空襲反擊。這張黑白照顯示以色列軍方所說的、以軍對黎巴嫩南部一處進行襲擊,現場發生爆炸以及冒出濃煙。這影片截圖擷自2024年8月25日以軍發布的影片。(Israel Defense Forces/Handout via REUTERS)

正如納斯魯拉稱加沙停火談判延誤了其報復的說法所示,問題的根本還是在於加沙。不幸地,同一天的加沙停火談判依然無果而終。以色列堅持要在停火後於埃及和加沙之間的費城(Philadelphi)走廊,以及橫越南北加沙的內特扎里姆(Netzarim)走廊保留駐軍,一方面阻止武器偷運,另一方面阻止哈馬斯成員重返北加沙。談判官員提出了多個替代方案都不被接納。

真主黨的報復暫告一段落之後,人們的目光又回到伊朗身上。舒庫爾被擊殺之後一天,以色列在伊朗殺死了哈馬斯政治局領袖哈尼亞(Ismail Haniyeh)。伊朗一直聲言報復,但報復至今都未到。在早前加沙和平談判還有一些曙光的時候,伊朗還有不阻礙談判的藉口,但到了今天,連真主黨也出手了,伊朗還在等什麼?

在這次真主黨首階段報復之後,黎巴嫩的真主黨支持者大多認為這未能對以色列構成充分的教訓。正如本年4月伊朗對以色列的大規模導彈/無人機襲擊一般,這次真主黨的攻勢明顯也被以色列擋了下來。不過,與伊朗不同,黎巴嫩人有過2006年被以色列報復性入侵的經驗,就算心中支持真主黨,也知道真主黨不能獨力對付以色列,只能接受實力不如人的事實。

8月25日,黎巴嫩人不顧戰火威脅,繼續到南部泰爾(Tyre)享受地中海旁的風光。(Reuters)

但伊朗作為整個抵抗軸心的首腦,卻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4月的大規模襲擊雖然在美國的支援下幾乎全面被攔截下來,但當時此等攻勢卻是伊朗伊斯蘭革命之後同以色列對抗了數十年以來第一次從伊朗本土發動的攻擊,極具象徵意義,此等象徵意義已足夠作為對於以色列此前襲擊伊朗駐大馬士革大使館建築的示警式報復。

然而,以色列卻繼續挑釁,趁哈尼亞獲邀到德黑蘭出席伊朗新總統佩澤什基安(Masoud Pezeshkian)宣誓就職之機直接在德黑蘭刺殺此伊朗貴賓,雖然以方未有正式承認責任,其行動卻顯示出伊朗4月的示警式報復無用。

對於新政府才剛成立、民眾對屬改革派的佩澤什基安起用保守派人物感到失望、經濟和社會矛盾未解、又有最高領袖繼承問題的伊朗而言,升級和擴大同以色列的衝突毫無好處。可是,對哈尼亞遇刺,伊朗卻又不能不報復。難題還是在於如何報復以色列,又同時確保不會讓局勢升級。

2024年7月30日,伊朗德黑蘭,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Masoud Pezeshkian,右)會見哈馬斯已故最高領導人哈尼亞(Ismail Haniyeh,左),哈尼亞於7月31日在德黑蘭遇刺身亡。(Reuters)

如果伊朗的攻勢好像這次真主黨攻擊一樣,對於以色列幾乎絲毫無損的話,報復的示威和示警將會變成示弱。但如果其報復真的造成了損傷,為了保留權位而無限期延長戰爭的內塔尼亞胡將有藉口強力反擊,甚至將美國拉下水。

唯一的下台階還是加沙停火。若然停火協議達成,伊朗即可宣稱是因為其報復的威脅導致以色列接受停火條件,而為了維持加沙停火,伊朗當然就可以「大條道理」地無限期押後報復。然而,對此盤算心知肚明的內塔尼亞胡並不會輕易給伊朗一個下台階。

有非常樂觀的分析人士猜測,可能伊朗當局還是解決不了這個兩難式,最終只能回到透過區內親伊朗武裝打擊敵人的政策,避免親自出手。若然如此,這當然是據報反對再次直接打擊以色列的佩澤什基安在對外政策爭辯之中的一場勝利。

在眾多的未知之中,中東局勢升級與否還是一場看不見終點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