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換囚：冷戰結束以來規模最大　普京為何要給民主黨政府送禮？

8月1日突然傳來美國和俄羅斯將進行冷戰以來最大囚犯交換的消息，牽涉24人，當中包括在囚16個月、7月19日才被俄羅斯法院宣判間諜罪成入獄16年的《華爾街日報》記者格爾什科維奇（Evan Gershkovich），以至2018年已在俄羅斯坐牢的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惠蘭（Paul Whelan）等美國人都非常熟悉的名字。

這次換囚，對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而言，主角是2019年在柏林殺死一名前車臣叛軍領袖的前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秘密警察克拉西科夫（Vadim Krasikov）。後者似乎是同樣是間諜出身的普京的密友，根據其家人說法，他同普京的友好程度高到兩人可以一同帶槍練靶。

單車殺手

克拉西科夫該是個專業殺手。根據德國檢察部門的說法，克拉西科夫在德國犯案時踩單車接近對象然後開槍的行兇手法，早在2013年就在莫斯科上演過，當時還有閉路電視影像為證。

克拉西科夫2021年在德國確定罪成，被判終生監禁。以往多次從外國換回忠誠下屬的普京，早就同美國溝通過其希望換回克拉西科夫的意願。問題是，克拉西科夫並不在美國手上，要講求原則的德國人給美國一個方便並不容易。

普京本年2月接受美國前霍士主持卡爾森（Tucker Carlson）訪問之時，就早被安排會談到格爾什科維奇在囚一事，當時普京雖然沒有點名克拉西科夫，但就提到他心中想美方拿來交換的是一名出於愛國情緒而殺死了一名歹徒的人，人們一聽就知道他所指的就是克拉西科夫。

德國方面當時正在尋求俄羅斯釋放反對派領袖納瓦利尼（Alexei Navalny），但卡爾森訪問出街之後不久，納瓦利尼就死在俄國獄中，使各方談判變得更為複雜。

在拜登（Joe Biden）、賀錦麗（Kamala Harris）、美國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多次親自遊說之下，德國總理朔爾茨（Olaf Scholz）已決定可以用克拉西科夫來給美國換回在囚俄羅斯的美國人，但條件是俄羅斯要釋放其他政治犯，以及同樣在囚俄羅斯的德國人。

政治犯作交換

最終在這次俄羅斯釋放的16人中，就包括4名德國人，還有另外一名獲釋德國人是由白羅斯釋放的，他最近一個多月才被判死刑。

除了格爾什科維奇、惠蘭以及另外一名俄裔美國籍記者之外，其餘獲釋的幾乎全部都是俄羅斯的政治犯，當中包括2022年2月俄烏開戰後還敢回到俄羅斯批評普京政府的異見政治人物兼專欄作家卡拉-穆爾扎（Vladimir Kara-Murza）、俄烏戰爭剛爆發後被視為最具影響力卻還能自由活動的反對派政治人物亞申（Ilya Yashin），以至蘇聯時代已經在搞社會運動的被禁人權組織Memorial領袖奧羅夫（Oleg Orlov）等。

冷戰結束之後，俄羅斯固然有同過西方國家交換囚犯，但這次卻是第一次把俄羅斯的政治犯也包括在內，突顯出俄烏戰爭爆發之後西方同俄羅斯之間除了在烏克蘭戰場上和地緣政治當中的對立之外，還多了一層意識形態衝突的意味。

拜登「捷足先登」

在美國大選前3個月讓拜登當局換回被視為人質的在囚美國人，無疑是普京給予拜登的一份大禮。這背後當然有拜登自身的努力－－這次送回俄羅斯的8個囚犯，不只在囚德國和美國，還有在囚挪威、波蘭和斯洛文尼亞的。拜登本人在7月21日宣布退選之前的90多分鐘，還在盡最後努力遊說斯洛文尼亞總理幫助釋放兩位使用阿根廷虛假身份在歐洲進行特工任務被捕的囚犯。而且，美俄兩國政府也要同土耳其商討以安卡拉作為交換囚犯地點的事宜。

由於賀錦麗已取代拜登競選的總統，在格爾什科維奇等人還未回到美國之前，白宮官員已向不同美國媒體「透露」賀錦麗在遊說美國盟友釋放俄羅斯囚犯、幫助換回美國人的角色，特別點出賀錦麗在本年2月慕尼黑安全會議周邊同德國和斯洛文尼亞總理的會面。很明顯，拜登正盡力把換回美國人的功勞同時歸予賀錦麗。

對於拜登成功換回「人質」，特朗普（Donald Trump）馬上在社交媒體上批評這對於未來造成了一個壞的先例，聲稱他曾經毫無代價乎地換回了很多人質，指拜登任由其他國家勒索美國。問題是，惠蘭是在特朗普任內被捕入獄的，但經過兩年斷斷續續的幕後談判之後，特朗普也未能把他帶回國。

將在囚俄羅斯的美國公民帶回國，是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目標之一。他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RNC）上接受提名的演說中，就特別提到了這一點，並因此獲得台下熱烈鼓掌歡呼。

此刻最受注目的「人質」格爾什科維奇在拜登手中被換回國，可算是民主黨政府的「捷足先登」。

在所謂的「人質」問題上，美國部份自由派分析人士一直認為普京為了支持聲言會在24小時內結束俄烏戰爭的特朗普勝選，有可能會在大選前直接同特朗普聯手釋放人質，帶來有利共和黨選情的「十月驚奇」。此刻，普京竟然把這個勝利送給了拜登，不少相信普京支持特朗普的人都大跌眼鏡。

到底為何普京會在此時為民主黨政府送上大禮？

民主黨政府是更好的俄烏和談對象？

首先，特朗普和共和黨此刻已經同孤立主義、放棄援烏綁定，如果特朗普真的勝出選舉，無論背後是否有普京間接助力，也會執行以美國援助施壓烏克蘭割地求和的政策，普京沒有必要特別為此給特朗普送禮。

其次，賀錦麗「坐正」之後，美國總統選舉又回到了「50-50」之局，而且賀錦麗選情處於升勢，特朗普勝算依然看高一線卻沒有明顯能擴大支持的潛力，同民主黨政府改善關係、維持雙方在幕後的有效溝通，對普京有利而無害。

而且，從目前俄烏戰爭的形勢來看，即使近日F-16戰鬥機已經送到烏克蘭使用，但雙方依然處於停滯不前的消耗戰之中，以去年底至今的俄軍進展速度來計算，就算俄羅斯永久保持戰場主動，也要打到2055年才能夠全面佔領已經公投入俄的烏克蘭四州土地。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無論是俄烏雙方，還是美、歐政府，都知道戰爭再打下去只是無謂的消耗，以談判達成停戰是大家都不得不接受的出路。

普京6月已經開出烏克蘭放棄四州的條件，但同時卻傳出只保留烏東兩州、克里米亞去軍事化共管的枱下條件。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此前已邀請俄羅斯出席本年11月的和會；他日前受法國傳媒訪問時，更稱可透過公投割地給俄羅斯－－他聲言割地違反烏克蘭憲法，而且將會給予普京勝利，不是一個好的選項，只有烏克蘭人民真的願意割地才可。根據最新民調，願意放棄某些領土換取和平的烏克蘭民意已經達至32％，遠高於去年2月的9％。

如果無論如何也是要和談停戰的話，民主黨政府當然是一個更可靠的談判對象。只講求美國利益的特朗普短期內固然能迅速要求烏克蘭停火、回到談判桌，但其孤立主義卻預示着共和黨政府不會花太多精神去籌劃出一套長治久安之法解決俄烏衝突。普京7月初就表明，他要的不是簡單的停火，而是「完整和最後的終戰」。在此，民主黨是一個更佳的對手。

早在本年2月，普京已經說過，拜登掌政對俄羅斯比較好：「他是個更有經驗、更具可預測性的人。」

從這次美俄換囚的選前送禮來看，普京此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