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蘭高地襲擊：以色列、黎巴嫩真主黨難避「擦槍走火」惡性循環

從美國趕回以色列的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7月28日經過數小時的內閣會議後，決定授權總理和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決定對黎巴嫩真主黨展開報復，其形式和時間由兩人決定。此前一天，以色列佔據的戈蘭高地（Golan Heights）一個足球場受到飛彈襲擊，12名德魯茲派（Druze）兒童死亡，是為去年10月7日哈馬斯發動越境襲擊以來在以色列控制土地上死亡人數最高的單一襲擊。

美國、法國、埃及等國都在努力制止去年10月持續至今的以、黎邊境交火演變成另一場大戰。正在東京出席美日2+2外長防長會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強調以色列有自衛權，卻表明美方不希望看到衝突重級。溫和派總統佩澤什基安（Masoud Pezeshkian）才剛正式上任的伊朗，也聲明不願衝突擴大，警告以色列不要在區內煽風點火。

10月以來，背有伊朗支持的黎巴嫩真主黨以加沙戰爭為由與以色列持續在兩國邊境交火，雙方各有數萬平民被迫長期離開家園，真主黨至今已向以色列發射超過6000枚飛彈，以方軍民死亡數十，黎方軍民死亡數百。邊境交戰造成大火。6、7月以來，以色列多次擊殺真主黨軍隊領袖，引起真主黨報復，擦槍走火風險已愈來愈高。

7月27日的攻擊，更有可能成為引爆大戰的轉捩點。以色列指責邁季代勒舍姆斯（Majdal Shams）球場襲擊由真主黨從黎巴嫩南部村落發射伊朗製Falaq-1型飛射造成，並公布了相關發射軌跡和殘骸。真主黨否認相關說法，不過該組織同一天卻用同一型號的飛射打擊了距離球場數公里之遙的以軍基地，用以報復此前以軍殺死4名真主黨成員的攻擊。從表面證據推測，這次襲擊真的很可能是真主黨擊中錯誤目標所致。

戈蘭高地並非國際承認的以色列領土。以色列在1967年的六日戰爭後才把這個可以遠望大馬士革的軍事要地搶了下來，並在1981年正式吞併。戈蘭高地住了至今人口佔該地仍超過一半的約2.7萬德魯茲派居民。這次受襲死亡的兒童，全都屬於此一族群。

德魯茲派出自伊斯蘭教，卻是個頗為秘密和排外的宗派，不容許外族入教，也極力禁止教內人士和外人通婚。如今，該派大該有100萬人，散居於黎巴嫩、敘利亞和以色列。

以色列1967年佔領戈蘭高地之後，大多數當地德魯茲派依然忠於敘利亞，並沒有領取以色列的公民身份，但隨着時間推移，加上敘利亞內的德魯茲派在2011年的內戰以來站到反阿薩德政府的立場，愈來愈多戈蘭高地的德魯茲派已接受他們是以色列公民的事實。

這次襲擊之後，大肆報道和哀悼死傷的是以色列。即使當地德魯茲宗教領袖呼籲以色列官員不要出席喪禮，房屋部長、環保部長、教育部長、反對派領袖等一系列以色列內閣成員和顯赫政客都到場出席。一直要求內塔尼亞胡進軍黎巴嫩的極右內閣成員，如財政部長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國家安全部長本格維爾（Itamar Ben-Gvir）也到場擺拍。

當地不少德魯茲民眾當面痛斥這些官員，多數人都批評他們防守不力，有人甚至將此前特拉維夫遭也門胡塞組織無人機襲擊、當時以色列迅速轟炸也門還擊與這次事件相提並論，質問為何黎巴嫩首都貝魯特（Beirut）還一點事也沒有。

在黎巴嫩的主要德魯茲派政黨近年支持真主黨，真主黨在敘利亞內戰中也支持阿薩德政府，而在國際承認的以色列境內的德魯茲族群（大約有13萬人）則與以色列猶太人關係良好，而且像猶太人一樣踴躍加入以色列國防軍（IDF）。三國內部同一宗派的不同政治取向，加重了這次襲擊背後的政治複雜性。

一方面，這次遭襲死亡的德魯茲兒童據報都沒有以色列的公民身份，這無疑讓內塔尼亞胡政府有不強力報復的政治空間。另一方面，為了合法化其對戈蘭高地的主權，以色列政府卻有主動為當地德魯茲派民眾出頭的誘因。

除了近乎瘋狂的以色列極右政客之外，沒有任何人希望看到以色列和黎巴嫩邊境的衝突升級成戰爭。伊朗希望保留真主黨作為存而備用的軍事壓力；黎巴嫩人早在國內經濟政治困境之中，不希望捲入戰火；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動還沒結束，也無力對付手握十幾萬發飛彈（當中包括制導導彈）、有數萬士兵、在敘利亞內戰中取得作戰經驗、最近也多次以無人機進入以色列「如入無人之境」的真主黨。

但礙於面子和國家尊嚴問題，以色列必然會作出強硬報復。問題只在於，這樣的報復會不會讓以色列和真主黨陷入逃避不了的衝突升級惡性循環之中。

如今以色列北部邊境的軍人已經做好了全面作戰的準備，黎巴嫩和敘利亞境內的真主黨部隊也開始撤離據點，以應付潛在的以色列攻勢。正值暑假旅遊旺角的貝魯特的多個航班也被取消。

從目前事態發展來看，以色列和黎巴嫩真主黨都希望能夠「克制地升級」，保住面子又不必承擔大規模戰爭的代價，正如本年4月以色列和伊朗之間的史上首次直接交火一般。

不過，擦槍走火並不是每次都能夠幸運地讓衝突各方都找到下台階。要結束今天中東局勢的緊張，加沙停火還是唯一的有效靈藥。可悲的是，到7月28日還在進行的和平談判各方，談了大半年，似乎還是處於「假裝」未曾放棄和平的階段，並沒有真正尋求即時停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