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戰爭|以色列終於被迫「收手」?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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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滿八個月的加沙戰爭,有可能在數天內就結束--這當然是一種樂觀預期,但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確實正在面臨前所未見的停火壓力。第一個可以觀察的日期是6月8日,也即時以色列戰時內閣「三巨頭」之一、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威脅將會退出內閣之日。

雖然內塔尼亞胡依然堅稱要消滅哈馬斯、達至全面勝利,然而,美國和以色列的政治風向近日急劇轉變,幾乎全面倒向停火一方。

事情起於5月31日。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突然公布他聲稱由以色列提出的「三階段停火」,並稱「哈馬斯已經不能再發動像10月7日般的攻擊」--這變相就是宣布以色列「消滅哈馬斯」的目標已經達成了。

「這是戰爭結束的時候了。」

拜登甚至直接批評內塔尼亞胡口中的「全面勝利」是一個「沒有定義」(unidentified)的主張。

圖為2024年5月31日,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國宴廳就中東問題發表演說。(Reuters)

內塔尼亞胡內閣內的兩大極右代表--財政部長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國家安全部長本格維爾(Itamar Ben Gvir)--當然威脅退出政府、迫使內塔尼亞胡下台。他們不只反對任何換回人質的停火協議,甚至堅持以色列必須重新佔領加沙、重新在加沙興建猶太定居點。

拜登推出的停火協議分成三個階段:首先是六周停火,期間以軍撤出加沙人口集中地區,釋放美國籍、女性、年老或生病的人質,換取以色列釋放數百名巴勒斯坦囚犯,加沙民眾可自由回家,人道物資貨車架次急升至每日600架。

第二階段是哈馬斯及其他巴勒斯坦武裝釋放所有人質,換取以軍完全撤出加沙。第三階段則是加沙的重建。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拜登聲明只要哈馬斯接受協議條款,臨時停火就會變成「永久停火」。這就意味着加沙戰爭將會告一段落。

以色列國家安全部長本格維爾(Itamar Ben Gvir)2024年5月30日在耶路撒冷一場遊行中,由護衛護送前進。那一次遊行的主題,是呼籲盡快讓2023年10月7日或之後被哈馬斯綁架至加沙的以色列人獲釋。(REUTERS/Ammar Awad)

對於內塔尼亞胡而言,停火不是最大問題。正面臨貪腐官司的他,保住總理權力,才是唯一考慮。如今,內塔尼亞胡內閣的極右政黨一共有14席,而他在國會則只有4席多數。因此,如果極右真的「離隊」的話,內塔尼亞胡將會被趕下台。

當然,無論是甘茨,還是國會反對派領袖拉皮德(Yair Lapid),早就表明會在停火協議上為內塔尼亞胡提供足夠的國會票數。但極右一去,內塔尼亞胡的去留就完全掌握在其政敵手上。目前,甘茨在總理民調中民望最高,有提前大選的誘因,而拉皮德在前屆政府中也是甘茨的同夥,當然也希望提前大選。因此,內塔尼亞胡當然不希望看到極右政客離隊。

在內塔尼亞胡的遲疑之中,外界都在猜測拜登的發言是不是只是一種公關操作,希望能擺脫他自己對於加沙戰爭持續不止的責任。

不過,同樣在5月31日,美國國會參眾兩院的兩黨領袖正式向內塔尼亞胡發出向國會兩院發表演說的邀請。這對內塔尼亞胡而言,有着歷史性的重大意義--如果此行順利,他將會成為歷史上首位4次向美國國會兩院發表演說的人物,打破二戰英國首相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3次國會演說的記錄。

圖為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2015年3月3日在美國國會山發表講話。(Reuters)

對此,人們不得不猜想,這是整個美國政壇對於內塔尼亞胡的集體施壓。拜登很可能是希望待以色列接受停火之後,再以國會演說作為對內塔尼亞胡的政治回報--值得留意的是,由於內塔尼亞胡正主持以色列立國以來最右翼的政府,本來就同拜登當局不和,他2022年12月重新上台後從未獲得美國政府邀請訪問美國。

在內塔尼亞胡依然猶疑不決之際,拜登6月4日繼續施壓。當日《時代》雜誌發布拜登訪問,期間拜登被問及內塔尼亞胡是否「為了政治自保而延長戰爭」,拜登竟稱「人們有很多理由去得出這個結論」。同一天,白宮發言人被問及拜登是否又「失言」,白宮也不作澄清,稱拜登的答案很清楚。

其後,拜登再被問及內塔尼亞胡是否「以戰爭玩弄政治」,拜登則收斂了一些,稱「我不如此認為,他正在努力解開他的一個嚴重問題」。不過,這個「嚴重問題」是不是一個政治問題?拜登就沒有說明。

另一宗怪事也在6月4日發生。內塔尼亞胡內閣的另外一個派系,即是極端正統猶太教派政黨(共18席),也公開表明支持停火協議。屬於這個派系的以色列勞工部長更表明,「一個道德的國家視生命為神聖,高於勝利。」

以巴衝突:2024年3月1日,以色列戰時內閣成員甘茨(Benny Gantz)參與人質家屬的遊行。(Reuters)

在同一天,一位以色列人質的家屬也公開宣稱,屬於極右黨派的以色列傳承部長Amichai Eliyahu向她坦承極右退出政府的威脅只是個空談。(按:這也有其原因,畢竟,如果內塔尼亞胡下台、以色列重選的話,極右只能接受在野的命運。)

以色列媒體也傳出消息指,甘茨是否會如期在6月8日退出戰時內閣,也將取決於換回人質談判的進展,似乎暗示如果內塔尼亞胡願意接受停火,甘茨也不會急着要提前大選迫內塔尼亞胡下台。

甘茨和極端正統猶太教派政黨的態度,背後似乎都有美國暗中發揮影響力的影子。

唯一阻力大概還是於極右派系的遲疑。如果他們為了保住一時的權力,不管內塔尼亞胡接受停火而留在內閣之內,下次選舉將要面對極右選民的懲罰。

但無論如何,以色列和美國的政壇事態都顯示出內塔尼亞胡已到了最接近被迫接受停火的境地。加沙停火,只差最後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