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布朗肖專題】來自別處的聲音
01哲學按:
布朗肖誕辰110周年,也適逢他13冊簡體譯作出版完結。這位渴望自我消隱的批評家和哲學家、自言「一生完全奉獻於文學以及屬於文學的沉默」的小說家,如是在中文世界矚目又悄然地亮了相。01哲學以此為契機,推出布朗肖專題,藉報導訪談、書摘、書評等系列文章,聚焦此一20世紀法國文學史和思想史中無法迴避的巨大存在。
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是誰?他是沙特、巴塔耶、列維納斯的同齡人,羅蘭•巴特、德里達、保羅•德曼、傅柯的前輩。儘管他終其一生未在研究機構或大學體制內工作,但難以想像,沒有布朗肖的20世紀法國思想風景將是何種模樣。
布朗肖最初以一名右翼傾向的政論記者身份登場,而後由論述沙特作品而轉入文學評論領域,沉潛創作實踐。他並非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家,但以思辨之法耕耘文學莊園;他鍾情文學,卻以「反小說」的敘事求索「文學何以可能」的答案。布朗肖給人的最初印象,是幽晦艱深,辭藻詭譎,令人望而卻步。閱讀其作品的體驗,被福柯稱為「既誘人又惱人的甜蜜」、「逃離哲學」的一種途徑。
南京大學出版社從2014年開始在中國大陸推出布朗肖的作品譯介。13冊作品集已於去年全部出版。包括小說8本:《黑暗托馬》、《死刑判決》、《最後之人》、《在適當時刻》、《那沒有伴着我的一個》、《等待,遺忘》、《至高者》和《亞米拿達》;文論5 本:《從卡夫卡到卡夫卡》、《來自別處的聲音》、《未來之書》、《災異的書寫》和《無盡的談話》。這套書全景式、體系化地呈現了布朗肖創作與評論的氣質風貌,為中文讀者提供了一個開啟布朗肖文學空間的契機,探索其「深淵般的迴響」。
布朗肖作品集全13冊,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資料圖片)
2016年,中國青年學術團體潑先生(PULSASIR)聯合南京大學出版社邀請眾學者、譯者,於上海書展期間發起「相遇布朗肖:有關寫作與藝術的對話」論壇。今年6月10日至11日,他們又於布朗肖誕辰110週年的紀念,舉辦「傾聽布朗肖:來自別處的聲音」系列論壇。。在此,我們首先節錄去年對談的精彩內容,以饗讀者:
藍江(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列維納斯將布朗肖的寫作稱之為「一種不是真理的去蔽」,正如黑夜、死亡、無作(dés uvrement)、空虛、沉默、中性(Neutre)等主題所揭示的那樣,布朗肖讓我們無盡地掙脫任何真理形式的限定,進入人的本真遊牧之中。
姜宇輝(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閱讀布朗肖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折磨,一種痛苦。如果僅僅把布朗肖當做一個哲學家來讀,可能會非常困難。比如就拿《文學空間》來說,其中有各種各樣的曲折和自相矛盾,如果以傳統哲學的標準來衡量,這可能算不上是真正嚴格意義上的哲學文本。
但布朗肖的魅力也正在於此,他在哲學和寫作之間,在哲學和文學之間,達到了一種非常好的平衡。布朗肖在哲學和文學之間其實有一些大家可以深入研究的地方,比如他曾經想把哲學和懷疑論納入到文學空間裡,去探討它們之間的互動關係。作為哲學研究者,能去積極關注寫作、文字以及思想之間的關係非常重要。這將是布朗肖引領我們的重要啟示之一。
王振(譯者,文學批評作者):布朗肖首先是政治的布朗肖。文學的布朗肖是政治布朗肖中斷的結果,藉由文學布朗肖,政治布朗肖完成了從右到左的轉向。
布朗肖的晦澀,不是語言上的晦澀,而是一種對象上的晦澀。有別於同時代的文學作者,布朗肖傾向於那些無法用文字來理解的問題。或許有人會問,如何才能理解布朗肖的文學呢?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理解一個作家沒有意義,理解自己才是根本的。我們真正要關注的不是布朗肖的文字,而是他所關注的那些問題,這些問題是我們共有的,我們必須共同回答。
石青(藝術家,激烈空間發起人):布朗肖《未來之書》的一個章節,就叫「沒有未來的藝術」。沒有未來意味着「取消」,一切都處在緊急狀態之中,不在未來,也不在過去,甚至說當下也不絕對。就像布朗肖引用杜拉斯小說中的內容:兩個戀人互相傾訴,卻沒有共識,沒有讀懂對方,也沒有共同的空間容納彼此,維持關係的僅僅是通感,一種簡單而強烈的通感,營造出瞬間的親切感和完美的默契。回到當代藝術中,也只有當你處在焦灼危險的狀態中,沒有任何方法,在一瞬間,真正的藝術也許才會來臨。這就是當代藝術的語境,不是靜態簡單的永恆,而是一個臨界狀態。
芬雷(潑先生發起人):我們更值得關注布朗肖的寫作路徑。他既然這麼晦暗,為什麼不去做一個哲學家,寫哲學書,而是寫這樣一種就算在文學領域裡也是另闢蹊徑、獨樹一幟的書籍?布朗肖何以選擇了這樣的寫作方式?難道不是為了打開一個可能的文學空間麼?難道不是為了不直白說出而是保全那些沉默的事物麼?布朗肖,在今天,向我們提出一個文學的迫求,這個迫求當然有着深刻的倫理基礎,但是何嘗不是一種日常的發問呢?布朗肖在晦暗寫作中打開的那個空間,是否可以與當下我們周圍的文學情境以及藝術情境對話,並且在這樣的對話中是否構成一種隱秘的相遇。起碼在我個人看來,布朗肖的寫作,值得我們在文學和藝術的情境中去談。只是這樣做,絲毫不意味着我們要為文學或藝術正名,而是要找到更加接近布朗肖寫作路徑的思考和實踐情境,進一步往晦暗的隱秘光亮處靠近和出發。
本月在北京舉辦的布朗肖誕辰110週年紀念活動共分三場,簡介如下
第一場:相遇布朗肖:我們的秘密夥伴
作為最神秘的作家之一,布朗肖幾乎沒有給後人留下什麼生命的線索。他一生行事低調,中年後不接受採訪與攝影,到2003年他去世之前,人們甚至都不清楚,這個被稱為法國二十世紀最著名的失蹤者,到底是否還在人世。布朗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的寫作和思想又有着怎樣的軌跡?圍繞布朗肖與列維納斯、巴塔耶、福柯等人有形或無形的友誼,讓我們相遇布朗肖,傾聽這位「秘密夥伴」的心聲。
第二場:奧斯維辛之後,沉默如何可能?
在對奧斯維辛的思考中,莫里斯·布朗肖的書寫承擔着無言之人性的沉默,它被沉默所承擔,它是沉默的「跳動之心」。我們所有人都在那裡,在一個人向着他者在場的禮節中,在總是最後時刻的平常日子裡,每個人懷着一種不可窮盡的敬意,轉向了他者。災異,如布朗肖的好友安泰爾姆所說,就是「這手無寸鐵的言語的浩瀚,是至尊的人性弱點的黎明」。
第三場:寫作的任務:朝向未來的文學
在《未來之書》中,布朗肖追蹤了羅蘭·巴特在《寫作的零度》一書中提出的寫作,布朗肖更為尖銳地指出,如果寫作的任務在於進入文學的殿堂,那麼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拒絕「寫作」。寫作,在布朗肖看來,就是最終跨過從文學到殿堂的那道坎。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說,有寫作,才有文學。寫作讓我們進入一個無需再擔心文學秘訣的世界,一個零度的世界,一個所有作者均保持沉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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