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荷索新片《火球》:隕石塑造人類文明 自然聯繫靈魂

撰文:胡雅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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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整理|胡雅雯

是「天才」、是「瘋子」、是「空想家」、亦是「電影史上最後一位偉大的幻術師」,現年78歲的電影導演、紀錄片大師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用電影向人們演繹著他傳奇而剽悍的人生。他與法斯賓達(Rainer Werner Fassbinder)等人,一道成就了七十年代德國新浪潮,其個人成就也成為德國電影整體成就的重要標誌之一。他的電影《天譴》(Aguirre, der Zorn Gottes)啟發了哥普拉(Francis Coppola),拍攝《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亦將楊德昌領向導演之路。同時,荷索亦以獨具風格與思想的紀錄片蜚聲國際影壇。今次,他與地質學家克萊夫帶著最新的紀錄片《天上火球:光年之外的的訪客》(Fireball: Visitors from Darker Worlds,下稱《火球》),接受01哲學訪問。該片9月入圍多倫多國際電影節(TIFF),並於11月13日登陸 Apple TV+。

《天上火球:光年之年的的訪客》預告片:

《火球》保持荷索一貫對自然與獨特事物的著迷,聚焦隕石和彗星。片中,荷索與劍橋大學地理系的火山學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Clive Oppenheimer)周遊世界尋找不同時期墜落於地球的隕石,找尋自然與我們靈魂之間的聯繫。那麼,是什麼吸引荷索拍攝這部紀錄片?隕石這一外來之「物」如何塑造了人類的社群與文化,又如何使物質與文明、科學與哲學交織一處?

左:火山學教授克萊夫・奧本海默(Clive Oppenheimer);右:導演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 2020 Apple)

01哲學:荷索先生,為了拍攝紀錄片,您的足跡遍佈七大洲,穿越森林,踏足極地,拍攝過火山噴發——這一次您將關注點放在隕石,這一宇宙之物上。對於人類來說,隕石無疑是外來之物,那麼,是什麼吸引您拍攝了這部紀錄片?

荷索:克萊夫為我帶來了這一想法,我們之前曾一起拍攝關於火山的紀錄片。我聽到他的想法後,立刻就知道這是一個很棒的主題,而且非常有電影感(cinematic)。隕石聽起來只是一種太空塵埃,但它可以令我們研究我們文化的豐富性,不僅是整個穆斯林世界,超過十億人口,崇尚黑石(the Black Stone of Mecca,有可能是隕石),理解其含義,研究「它們是否為我們的星球帶來生命?」的問題。我們可以通過隕石,展望我們的未來與其中之美(beauty)。因此,我知道這是一個很棒的主題,它立即成為我電影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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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夫:三年前,我訪問了韓國極地研究所,他們收集了一個很棒的隕石。人類對隕石的崇拜及其在不同文化中的共鳴,令我立即想打電話給韋納。它是我們此前一部紀錄片《進入地獄》(Into the Inferno)的接續,這部電影的主題是地球科學,但同時也探討了所有神話和人類學與科學的聯繫。

01哲學:影片中, 克萊夫講到,研究員需要理性(rational)與詩性(poetic)、想像(imaginative)與知性(intellectual)這幾種看似對立的知識,將它們動態地結合,方能研究隕石學。這似乎呼應了隕石作為自然物(nature)的創生之力,由此形塑了我們人類的文明。您是否認同這種自然第一性呢?您又如何看待這種物質論(materialism)?

克萊夫:我想我不會優先化(prioritize)它,但我的確對此著迷。我是說,對於這個話題,我們兩個都認為,自然與文化如此糾纏。 因此,當然,科學家們正在研究隕石,以探索早期太陽系或太陽系誕生之前,那裡有什麼?或通過隕石理解生命的起源,因為那裡存在非常複雜的有機分子,如隕石上的糖和甘露糖苷(mannosides)。另一方面,隕石的人文意義(human significance)也是巨大的,它對我們人類頗具意義。我們看到,在世界上許多文化中,隕石、石頭在神殿中被崇敬,這種雙重性令人著迷。

帶著生機的隕石坑(© 2020 Apple)

01哲學:我們留意到,近年荷索導演以及您二位共同合作的紀錄片,都描繪了人類的精神景觀(spiritual landscape),叩問「人的條件」(the human condition),您二位是否同意這種解讀?在《火球》這部紀錄片中,您們又是如何處理這一問題的?

荷索:我想我們不得不回顧我極早前拍攝的電影。你知道,我拍攝第一部電影的時候只有19歲,恐怕你的父母可能還未出生。但我那時已經對於理解「人的條件」感到好奇。然而,我同樣對於人類的新發現(discoveries)以及它們如何在人類靈魂中被思考(reflected)深感興趣。所以這是非常自然的視角,它自然地展現在我的電影中。我們不必以此看待我此前全部的影片,但這的確是我對於影片拍攝的一種關鍵的選擇,它存在於我所拍的一系列電影鏈中。

克萊夫走訪地球,訪問各國的天體科學家(© 2020 Apple)

克萊夫:這部影片的確講述人的條件、人的想象力(imagination)。為什麼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不同的文化?人們是否認為天堂存在,並且上帝居於其中?這些問題在人類歷史中有著深深的共鳴(resonance)。夜空(night sky)是如此的重要,星星、月亮以及星球的位置決定了季節、潮汐⋯⋯它們對農業和航海都非常重要。所以,我認為,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好奇是自然的。另一件令我思考的事是,現在大多數人生活在城市中,我們已經與自然失去聯絡(disconnect)。我不知道你上一次在香港看到銀河(the milky way)是什麼時候?

01哲學:我想從來沒有看過⋯⋯(眾人笑)

01哲學:我們曾經訪問過日本動畫導演新海誠,在談到他的電影《你的名字。》,新海誠以隕石為意象,將彗星撞擊地球的過程比作精子進入卵子的過程——既是衝擊,但也帶來了新的生命。荷索導演,您是否同意這種生物性的隱喻(biological metaphor)?

荷索:有一種觀念叫為泛種論(panspermia),它認為生命可產生於其他星球,這是一個很好的意象和可能性,但我們還沒有證據證實。這想象了一些其他的生命形態(life forms),甚至是在我們星球以外的,這並不意外,但目前這些只是詩性意象(poetry)和猜測(speculation)的。

(© 2020 Apple)

01哲學:這是您們兩位共同合作的第二部紀錄片,您們如何評價一起合作的過程?未來是否有新的合作計劃?

荷索:是的,我們一起拍攝了兩部電影,第一次合作是拍攝火山,這是第二次。十四年前(2006年),我們在北極相遇,克萊夫參與我電影的一部分,然後我們成為了朋友。我們已經在構想完成一套三部曲,雖還沒有開始第三部影片的拍攝,不過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克萊夫:我們在一起危電影拍攝帶來了非常不同的技能。我很樂意去思考創造一種科學紀錄片的新形式。我們不打算在影片中說教,也不打算編寫對話或故事腳本。但我們很清楚我們在做什麼。我認為,我們可以用這種方法做更多的事。

《火球》兩位導演(© 2020 Apple)

01哲學:全球的疫情對您們有什麼影響嗎?

荷索:現在拿着攝錄機去走訪不同的人這件事變得不是很明智了,我們要有責任心。我相信可以再拍電影的一天很快會重臨。

克萊夫:我們在去年聖誕節前就完成了拍攝,一月開始剪接,我們很慶幸電影在全球封城之前就做好了。

《火球》拍攝現場(© 2020 Apple)

《火球》以一種新奇幽默的方式講述宇宙科學,為了觀察隕石對人類社群與文化的塑造,荷索與克萊夫走訪了澳洲原住民、瑪雅天文學家、巴布亞部落長老,以及痴迷於收集微隕石的挪威著名爵士音樂家喬恩・拉爾森(Jon Larsen)。荷索也不忘在片中展現其「德式幽默」:當一位地質科學家詩意地說「我們都是融合於遙遠的宇宙歷史中的星塵(stardust)」時,荷索表示,「我不是星塵,我是巴伐利亞人。」

在《火球》中,你可以發現整個宇宙及其與人類自身的關係,它如何與人類靈魂相接,在差異與共鳴中,一齊匯成獨特的人類文明。

《天上火球:光年之年的的訪客》(Fireball: Visitors from Darker Worlds)(© 2020 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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