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係》:精神病院的興衰與黑暗的歷史
《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係》(下稱《精神病》)以「沒關係病院」為主舞台,難以捉摸的院長、一眾精神科醫生與護理員,照料住院的精神病患。就劇集中的情節與場景所見,病院似乎是採取混合療法,病患須定時服藥,亦有藝術治療等非藥物治療方式。可是,我們難以確切掌握「沒關係病院」的具體治療方針,病患怎樣才算完成治療、得以出院的準則。
劇中的「沒關係病院」護理員大多都從病患著想,以包容的心去照料與治療病患。加上病院位處臨海、景色怡人,配上拍攝鏡頭與用色,整體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然而歷史中的精神病院,恐怕大多都不是這樣。
收容所、精神病院的「大禁閉時代」
十八世紀後半葉,就在英國國王喬治三世反反覆覆地在發瘋與理性之間徘徊的幾十年間,社會上開始萌生一種想法,就是對於帶給家庭與社會問題的瘋子,可以選擇將他們交給收容所這種機構解決。這些機構有些得到國家支持,批出國房預算興建與營運,有些是為了營利而建立的私人瘋人院。這就開始了所謂的「大禁閉時代」,一直至二十世紀後半。
可是,精神病院的出現,不一定意味醫學進步了,或是能有效治療精神病的機構多了。從十八至二十世紀中葉,對於精神病以至瘋癲的病因、病理與治療方法,都只有各種科學證據不足、保留爭議的理論與實踐。
《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係》:精神病是大腦問題?還是因創傷經驗?
在精神藥物被發明之前,以生物性起因解釋精神病的主流醫學界,對病患施以各種物理性的治療手段,包括腦葉切除手術(如《飛越瘋人院》中所示的)、在患者不溺水的情況下將她/他浸在水中的浸水療法,還有至今仍然被採用的電休克療法。各種方法似乎都企圖置諸死地而後生,但除了電休克療法外,大多都沒有可被證實的效果,卻為病患帶來永久的身體傷害。
遭受虐待、等候死亡的病患
在沒有答案的治療嘗試之中,收容精神病患既然一種權宜之計,對於國家與上層階級來說,亦是一種需求。史考爾(Andrew Scull)於《瘋癲文明史》中寫道:「畢竟,社會上仍有一股強烈的傾向,希望將瘋子丟到黑暗之處眼不見為淨。」
可是,「瘋子所失去的,是最珍貴的一種人類特質:理性,因此很容易讓人將這些病人,視為不同於人的另一群分類。」精神病患與瘋癲者不只不被當作人看待,甚至對待一般的動物更差。
從社會來看,收容所與精神病院可用作關起一群「麻煩鬼」,不讓他們影響社會的正常運作。但實際上的精神病院之內,大多都如以下的情況:衛生環境讓人難以想像的惡劣,空間充斥惡臭,病患與排泄物與老鼠共處一室,疏於照顧而污穢不堪;病人經常被虐待、強暴甚至謀殺。被當局調查時,為了掩蓋瘋人院內的惡劣狀況,有醫師放火燒毁建築,導致病患被燒死。
這種不將病患當作人看待的態度延續至二十世紀,納粹時期的精神醫師,就配合軍方以自身的權威允許對精神病患施行「最終解決方案」。精神病患被遺棄在各種收容所之內,這些機構無疑是被排除在社會秩序之外的人──一群無法自救、無助的人的「候死處」。
對於收容所實況的描寫,參考——遭遺棄的生命:療養院與活死人政治學
精神病院的沒落?
常言道「醫學昌明」,但這不適用於精神疾病的領域。根據《精神疾病製造商》作者弗格森(Iain Ferguson)的考究,嚴重精神病患者在最近的三十年以來,平均壽命都在下降而非上升,這不是真正的醫學進步應該有的現象。
二百年前發明或大量建立收容所與精神病院的國家,卻在近幾十年最先實行在全國的規模上關閉精神病院,包括英國、意大利、美國。然而在歐美以外,精神病患的住院率與留院時間卻在同樣的幾十年之間節節上升,當中最明顯的一個是日本。
精神病與瘋癲是人類心靈一道永遠的陰影,精神病院並非長久的解決之道;但若如「沒關係病院」那麼,本著以病患著想的態度來經營精神病院,則它對於精神病患亦是一個重要的場所。歐美政府突然急於走向廢除精神病院的方針,重要的理由是認為營運病院成本太高。實際在精神上受盡折磨的病患與瘋癲者將何去何從?等待他們的是藥物或電休克療法等有立即效用的療法,而這些治療手段又是否必定比精神病院與收容所好?這就值得我們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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